方千尧每一次提及秦晓晓的好处,都如同在苏清婉的怒火上浇油。
最终,在一次激烈的争吵后。
被方千尧彻底激怒的苏清婉朝着下人吩咐:“断了他的吃食!我看他还怎么惦记那个贱人!”
宅子中的奴仆都是苏清婉的陪嫁,自然是不敢违逆。
他们按照她的话,竟真的一连数日未曾给方千尧送饭。
等苏清婉气消了些,想起此事时。
方千尧早已在房中活活饿死了。
看到了方千尧那具僵硬的尸体时,苏清婉这才感到了害怕。
她慌忙跑回苏家哭诉求助。
苏父苏母见萧绝已倒,自然底气也足了起来。
见女儿惹下人命官司,对方千尧这个无亲无故的江湖草莽更是厌恶至极。
苏父当即拍板:“一个无根无萍的江湖人,死了便死了!难不成还能翻天?”
他迅速派人处理了尸首,将宅子变卖,彻底抹去痕迹。
为防万一,又严令苏清婉即刻南下,去投奔远方的亲戚。
让她暂避风头,近期不得再回京城。
苏清婉自知闯下大祸,心中虽有不甘和恐惧,却也只得点头同意。
她收拾细软,带着满心的怨愤和一场空欢喜的荒唐。
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这个让她梦碎蒙羞的地方。
京城的贵女圈里,很快便淡忘了这个曾一心想攀附女主,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的小小配角。
出乎许多人预料的是,权倾朝野的池相国,最终并没有选择踏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池相国的权势之盛,不亚于当年的萧绝。
他虽然已经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权臣,然而丝毫没有称帝之心。
与萧绝的暴戾专横,结党营私截然不同。
池相国大权在握之后,做的却是整顿吏治,轻徭薄赋,选拔寒门的实事。
他固守本心,始终恪守为臣之道,尽到一个臣子的本份。
久而久之,连最初对他心怀忌惮的各方势力,也不得不承认。
在他的治理下,朝廷竟显出几分前所未有的清明气象,天下也日渐安定富足。
老皇帝驾崩后,池相国也未趁机篡位,而是依照礼法,扶持年幼的太子登基。
自己则以摄政大臣和帝师的身份,继续兢兢业业地辅佐幼主,稳定朝局。
数十年后,幼主长大亲政,池相国便主动还政。
在功成身退之后,得以善终。
身后更是哀荣无限,青史留名。
而对陈七七而言,她最初怂恿池相国争权,根本目的只是为了挣脱萧绝的压迫。
免得在萧绝的权势之下,成为那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可如今萧绝已死,威胁解除。
池相国要不要称帝,对陈七七来说也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待到尘埃落定,京中贵女们又开始新一轮的议亲时。
陈七七向池相国说道:“父亲,京城虽好,却实非我所愿。”
“女儿想去天下走走,看看四海风物,将民间故事着书立传,也算不枉此生了。”
池相国看着陈七七,心中感慨万千。
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见识谋略远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
深知陈七七志不在此,便是束缚对方也是无用。
于是便抚须,欣然应允道:“我儿有此志向,远胜困守闺阁。”
“去吧,为父在朝一日,必使你无后顾之忧。”
得到池相国的首肯,陈七七只带着几个忠仆和足够的银钱。
一身轻松地踏上了漫游的旅途。
她要去江南看烟雨迷蒙,去塞北望长河落日。
去西域探丝路古道,去南海听潮起潮落。
这书中世界,寥寥几笔却决定了一个人的命数。
池绾绾是注定被困在故事里的女二,是被作者用文字操控的傀儡。
然而陈七七的到来,却搅乱了原本的所有剧情。
男主已死,女主远走,所谓的主线早已崩坏殆尽。
如今,山高水长,天地广阔。
池绾绾不再是任何人的配角。
而陈七七更是自己故事里唯一的主角。
江南三月,烟雨朦胧。
青石板路上,陈七七撑着一柄油纸伞,驻足在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前。
几年游历,洗去了她眉宇间的京华贵气,多了几分云淡风轻的从容。
恰在此时,一个温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在她身侧响起:“……池小姐?”
陈七七闻声侧首,看见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而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咿呀学语的孩童。
原来是苏清婉。
她比几年前丰腴了些,眉眼间的尖锐与精明已被岁月磨平。
沉淀出一种寻常妇人的柔和与安宁。
她显然是认出了陈七七。
“苏小姐。”陈七七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听不出太多波澜。
苏清婉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眼巴巴的孩子,示意奶娘先带开些。
她走上前,与陈七七并肩立在廊下。
望着迷蒙的雨丝,苏清婉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问道:“这些年里京城物是人非。”
“池小姐怎么也来到了江南?”她的话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苏清婉始终不明白,到底是自己的来到更改了池绾绾的宿命,还是池绾绾自己从女二的角色中跳脱了出来?
“那你呢?苏小姐怎么也来到了江南?”陈七七眼含深意地反问道。
苏清婉怔了怔。
她当年因方千尧之事,在父亲的安排下来南方投亲,本打算暂避风头就回京。
却没想到,会在这烟雨朦胧之地,遇到一个对的人,并嫁给了他,生儿育女。
那些关于摄政王秦晓晓还有方千尧的激烈爱恨,像一场褪色的旧梦。
苏清婉就连方千尧的相貌,都在记忆里模糊成了淡淡的影子。
有时午夜梦回,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究竟是看小说的那个现代女孩,做了一场身临其境的古代梦境?
还是她本就是这里的苏清婉。
只是因缘际会,多了一段不属于她的关于穿书的离奇记忆?
“这江南的雨,比起京城的急风骤雨,倒是温柔缠绵得多。”陡然,陈七七望着雨帘说道。
“是啊,这雨是温柔的。”听到这句话,苏清婉释然地笑了笑。
有些事,不必问,也问不清。
在京城的自己也从未想过,她会有一天来到江南。
听到孩子在呼喊自己,苏清婉朝陈七七告别道:“池小姐,保重。”
“保重。”陈七七回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