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夭夭踏入光门的脚步,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
她受够了。
受够了这莫名其妙的功德金光,受够了这群脑子有坑的正道弟子,更受够了这个处处与她作对的诡异世界。
她现在只想找到墨千魂,看着他打开混沌魔渊,然后亲手将这个颠倒黑白的世界彻底撕碎。
然而,当她的脚尖真正触及那道光门的刹那,一股沛然、温和且无比精纯的灵气,顺着她的脚底,猛地涌入体内。
那感觉,就像是久旱的河床忽遇甘霖,冰封的经脉被暖阳融化。
龙夭-夭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
这股灵气太过纯粹,带着大地最本源的生机,与她体内的龙力非但不冲突,反而像是遇到了同源的伙伴,彼此交融,欢欣鼓舞地在她四肢百骸间奔腾流转。
她体内的龙力,竟在这股灵气的滋养下,隐隐有了增长的趋势。
这突如其来的“好处”,让龙夭夭心头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晦气!”
她低骂一声,强行压下体内那股舒畅的感觉,加快脚步,一头冲进了光门之中。
凌清玄紧随其后,在踏入光门的瞬间,他也感受到了那股磅礴的灵气。他眼神微动,看了一眼身前龙夭夭那气急败坏的背影,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随后,赵天恒、李玄风等人也相继进入。
当最后一名弟子穿过光门,那道由灵气构成的拱门,光芒微微闪烁,最终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彻底封锁了入口,将外界与魔渊第一层隔绝开来。
……
穿过光门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但这种开朗,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没有天空,没有日月星辰。
头顶之上,是无尽的、缓缓流动的混沌灰雾,仿佛一块沉重无比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沙滩。沙粒细碎,踩上去软绵绵的,却散发着刺骨的阴寒。
而沙滩之外,则是……一片海。
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如墨的海。
海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不起丝毫波澜,却也看不到任何倒影。那是一种死寂的、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就在那漆黑的海面上,漂浮着无数个半透明的、扭曲的人影。
他们有的在无声地嘶吼,有的在痛苦地挣扎,有的则麻木地漂流。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每一个扭曲的人影,都散发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怨念、不甘与绝望。
这些负面的情绪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精神风暴,疯狂地冲击着每一个踏入此地生灵的神魂。
“啊!”
队伍中,一名修为较弱的弟子突然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他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竟是举起手中的长剑,毫无征兆地朝着身边的同伴砍去!
“张师弟,你疯了!”
那名同伴大惊失色,急忙举剑格挡。
“铛”的一声,火星四溅。
“杀……杀了你们……”那名被称为“张师弟”的弟子,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攻击愈发疯狂,完全失去了理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刚刚进入魔渊的队伍,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
“是怨念侵体!大家快守住心神!”赵天恒大喝一声,急忙催动仙力,想要上前制住那名发疯的弟子。
然而,更多的弟子开始出现异状。
他们眼神涣散,呼吸急促,脸上都浮现出挣扎与痛苦的神色。显然,这片怨魂海所散发出的精神冲击,远超他们的想象。
凌清玄眉头紧锁,他刚想出手,一道金色的身影却比他更快。
龙夭夭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出现在那名发疯的弟子面前。
她甚至没有看那弟子砍向自己的长剑,只是不耐烦地伸出手,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那名弟子被扇得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懵了。
他眼中的红光,竟被这一巴掌扇得消散了大半,脸上狰狞的表情,也化作了茫然与错愕。
他呆呆地看着龙夭夭,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龙夭夭的掌心,沾染了她的一丝龙血气息。
这至阳至刚的始龙之力,对于这些阴邪的怨念来说,简直就是最霸道的克星。
这一巴掌,非但打醒了那名弟子,更是将侵入他体内的怨念,直接抽散了大半。
“吵死了。”
龙夭夭甩了甩手,仿佛刚才拍掉了一只烦人的苍蝇。
她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些还在苦苦挣扎的正道弟子,金色的瞳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一群废物,这点怨气都扛不住,还学人来讨伐魔头?”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刺骨的嘲讽。
那些原本还在挣扎的弟子,听到这句话,羞耻感瞬间压倒了怨念的侵蚀。他们一个个脸色涨红,咬紧牙关,强行将脑中那些负面的念头驱散出去。
说来也怪,被她这么一骂,众人反而觉得神台清明了不少。
赵天恒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他知道,龙夭夭又一次“救”了他们,尽管方式……极其粗暴。
凌清玄看着龙夭夭,眼神复杂。
他知道,她不是在救人,她只是单纯地嫌他们吵闹,耽误了她去找墨千魂搞破坏。
可结果,总是一样。
龙夭夭没再理会身后那群拖油瓶。
她的目光,越过黑色的沙滩,投向了那片死寂的怨魂之海。
她能感觉到,在这片海的深处,有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正在缓缓苏醒。
那气息,与墨千魂的有些相似,却更加混乱、更加庞大,充满了毁灭的欲望。
“墨千魂……”
龙夭夭舔了舔嘴角,金色的瞳孔里,亮起了兴奋的光芒。
她终于,找到他了。
就在这时,那片死寂的海面,突然泛起了波澜。
远处,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之上,一道身影缓缓站起。
他身穿一袭黑袍,周身环绕着浓郁的混沌之气,手中握着三颗正在缓缓融合的灵脉之心,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正是墨千魂!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龙夭夭等人的到来。
他转过身,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纹路,一双眼睛,更是漆黑如墨,看不到一丝眼白。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疯狂而残忍的笑容。
“龙夭夭,你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扭曲,仿佛是从深渊地狱中传来。
“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手,朝着那片死寂的怨魂海,虚虚一按!
“吼!”
整片怨魂海,瞬间沸腾!
无数漂浮在海面上的怨魂,像是接到了君王的号令,猛地抬起头,那一张张扭曲、痛苦、麻木的脸,齐刷刷地转向了岸边的龙夭夭等人!
下一刻,万魂咆哮!
铺天盖地的怨魂,化作一道道灰色的影子,从海面上呼啸而起,形成一股遮天蔽日的魂潮,朝着众人疯狂地扑了过来!
那股由无尽怨念汇聚而成的精神冲击,比之前强大了百倍不止!
“结阵!防御!”
赵天恒目眦欲裂,嘶声怒吼。
所有正道弟子,脸色煞白,下意识地聚在一起,将仙力催动到极致,形成一道道防御屏障。
然而,他们的防御,在那恐怖的魂潮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
魂潮未至,那股精神冲击,已经让好几名弟子的防御屏障出现了裂痕。
凌清玄脸色一变,正要祭出定界鼎护住众人。
可龙夭夭,却在此时,发出了一声愉悦至极的轻笑。
“终于……能好好搞一次破坏了。”
她看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怨魂,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
在她看来,这些怨魂,是纯粹的、负面的、代表着毁灭与混乱的存在。
它们,是她的同类!
而墨千魂,竟然将这么好的“破坏工具”,拱手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要做的,不是抵御,不是净化。
而是……释放它们!
让这些被束缚在怨魂海中的可怜虫,彻底挣脱枷锁,去撕碎这个世界的一切!
龙夭夭体内的龙力,疯狂运转。
她没有丝毫防御的打算,反而将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到了手中的长剑之上。
她要做的,不是斩杀这些怨魂,而是要用最狂暴的力量,打散墨千魂对它们的控制!
她要,解放它们!
“妖女!你想做什么!”
墨千魂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发出了一声惊怒的咆哮。
龙夭夭却只是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而残忍的笑容。
她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剑尖之上,金色的龙力与血色的杀气交织,凝聚成一团毁灭性的光球。
“去吧,我的小可爱们。”
她轻声呢喃着,仿佛在对自己即将创造的杰作,发出最深情的赞美。
然后,她挥剑,斩落!
一道巨大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金色剑芒,撕裂了昏暗的空间,没有迎向那扑面而来的魂潮,反而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斩向了魂潮的侧翼!
那里,是墨千魂控制魂潮的能量节点!
龙夭夭的意图很明确,她要斩断锁链,放出恶犬!
然而,就在那金色剑芒即将触及魂潮的瞬间,异变,再次发生!
那道由她纯粹龙力凝聚而成的剑芒,在接触到那些怨魂的刹那,竟像是烈阳遇到了冰雪!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那剑芒之上蕴含的始龙之力,仿佛带着一种至高无上的净化法则。
剑芒所过之处,那些狰狞、扭曲、充满怨恨的魂体,竟像是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痛苦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缓缓变得平和、安详。
他们身上的灰色怨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柔和的白光。
他们不再嘶吼,不再挣扎,而是对着龙夭夭的方向,缓缓地、深深地躬下了身,仿佛在感谢她的救赎。
只一剑。
那铺天盖地的魂潮,竟有近三分之一的怨魂,被硬生生地……净化了!
他们化作了最纯粹的善灵,然后消散在空气之中,回归了天地的循环。
龙夭夭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那把还在散发着“神圣”光芒的长剑,又看了看那片因为自己一剑而变得“干净”了不少的怨魂海。
一股熟悉的、令人抓狂的荒谬感,再次涌上心头。
“不……会……吧……”
她听见自己干涩的、难以置信的声音。
而远处礁石上的墨千魂,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龙夭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的血脉,根本不是毁灭,而是净化!你就是天道选定的……救世主!”
他的笑声,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恶意,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狠狠地扎进了龙夭夭的心里。
救世主?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三个字更恶毒的诅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