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步道上,贝优妮塔主动挽着凯因手臂的姿态,无疑是一种无声的宣告。这并非单纯的情侣间的亲昵,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属于强者的认可与结盟。她不再将他仅仅视为一个有趣的、可以随时调戏的“小白狼”,而是当成了一个可以并肩而立、甚至在关键时刻能够托付后背的、真正的“舞伴”。
凯因对此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他早已习惯了身边女性们各种亲近的举动,无论是蒂法温柔的依偎,还是尤菲活力的拥抱。贝优妮塔此刻的举动,在他看来,更像是一种战友间的信赖表达。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个吻不含任何情欲,纯粹是那个高傲的魔女在极度震惊和感激之下,一种近乎本能的表达。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份亲近,同时将感知范围扩大,警惕着通往伊甸之塔的路上可能出现的任何威胁。
“说起来,小白狼,”贝优妮塔侧过头,看着凯因那张在圣洁光芒映照下显得愈发俊美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似乎想用调侃来掩盖刚才那一瞬间的真情流露,“你刚才那一手‘隔空取物’,还真是让姐姐大开眼界。看着那个红衣小妞脸上吃瘪的表情,我真是……心情舒畅。”
“那是空间法则的支配,不是戏法。”凯因纠正道,“只要在我的感知范围内,我可以重新定义,并转移任何不具备同等法则抗性的物质坐标。”
“哎呀呀,还真是个喜欢抠字眼的男人。”贝优妮塔轻笑一声,将身体更紧地贴近他,“不过,我喜欢。毕竟,一个男人在‘床上’和‘战场’上,都应该表现得同样精准,不是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了强烈暗示的调情,凯因只是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平静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在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种极致的“无反应”,反而让贝优妮塔感觉更有趣了。她正准备继续用言语挑逗他,看看这座冰山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融化时——
“——在那里!你这只魔女!别想跑!”
一个急促而又略带莽撞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钩索划破空气的尖啸声,粗暴地打断了两人间的暧昧氛围。
只见一道身影用一个极其不稳的姿态,从下方城市的某个高塔上荡了过来,重重地落在了步道上,还因为惯性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来人正是自由记者,卢卡·雷德格雷夫。
贝优妮塔懒洋洋地转过头,看到来人后,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仿佛看到有趣玩具般的笑容。
“哦?这不是我们那只总在追着自己尾巴跑的‘柴郡猫’(cheshire)吗?”她松开凯因的手臂,双手叉腰,用一种充满了调侃的语气说道,“还真是阴魂不散呢。这次又想从我这里偷拍到什么独家新闻?”
卢卡涨红了脸,义正言辞地指着贝优妮塔:“别想再用花言巧语蒙混过关!贝优妮塔!我追了你一路,从墓地到广场,现在又到这种鬼地方!我父亲安东尼奥·雷德格雷夫的死,一定和你有关!我这次一定要找到证据,把你的罪行公之于众!”
卢卡的目光充满了复仇的火焰,但当他的视线扫过贝优妮塔身旁那个沉默如冰山的银发男人时,那股气势不由自主地弱了半截。
“你身上有死亡的味道,但不是她留下的。”凯因平静地开口,声音低沉而没有感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言。
“你……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卢卡被凯因一语道破的敏锐吓了一大跳,随即更加警惕地看着这个神秘的男人。
贝优妮塔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再次走上前,亲昵地挽住凯因的手臂,用一种炫耀般的语气对卢卡说道:“他?他可是我的‘专属骑士’哦。比你这只只会用钩子荡来荡去的小猫咪,可要可靠多了。”
这番亲昵的举动和言语,让卢卡瞬间哑火,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察的挫败感。
就在这时,一阵凡人无法听见的天堂号角声,在炼狱位面(purgatorio)中响起。
对于卢卡而言,世界仿佛突然被按下了静音键。前一秒还在对他巧笑嫣然的贝优妮塔和那个冷漠的银发男人,表情同时一变,齐齐看向了空无一物的四周。
“啧,真是没眼力见的家伙。”贝优妮塔抱怨了一句,然后对卢卡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小柴猫,接下来可是‘大人的时间’,小孩子可不能看哦。”
话音刚落,卢卡眼前的空间突然像水面一样泛起涟漪。贝优妮塔的身影在一阵绚烂的紫色光效中,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般,凭空消失了!紧接着,她身旁的凯因,也只是身形微微一晃,便同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什么?!人呢?!”卢卡震惊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光之步道,仿佛刚才那两个人只是他的幻觉。
他被这超自然的一幕惊得呆在原地,但记者的本能和父亲笔记中关于“不可视世界”的零星记载,让他瞬间做出了反应。
这或许是机会!
他猛地举起脖子上那台专业的单反相机,甚至来不及通过取景器仔细瞄准,就对着两人消失的空地,死死按下了快门!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高速连拍的清脆快门声在寂静的步道上回响,他像一个在黑暗中胡乱开枪的士兵,只希望能有一颗子弹侥幸命中目标。
就在他疯狂拍摄时,一股毫无征兆的、刺骨的寒意突然笼罩了他!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压力从前方袭来,仿佛一堵看不见的墙壁正向他高速撞来!
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的身体本能地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恐惧让他浑身僵硬,连后退都做不到!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这股无形之力碾碎的瞬间,那股恐怖的压力和寒意……又如潮水般瞬间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都发生在一两秒之间,快得像一场幻觉。
卢卡放下相机,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湿了后背。他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步道,完全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空间涟漪,贝优妮塔和凯因的身影再次凭空出现,仿佛从未离开过。贝优妮塔正优雅地吹着枪口的青烟,脸上带着一丝战斗后的满足。
“发什么呆呢,小柴猫?被吓傻了?”她看着脸色苍白的卢卡,调笑道。
凯因则看都未看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卢卡没有理会她的嘲讽,他的手在颤抖,但还是立刻按下了相机的回放键。他飞快地翻阅着刚才连拍的照片,屏幕上闪过一张张空无一物的步道背景。
空的……空的……还是空的……
就在他快要失望的时候,他的手指停住了。
其中一张照片上,背景依旧是那条光之步道,但画面中,却出现了几个极其诡异的、半透明的影像!
一个,是贝优妮塔那妖娆的身影,但她的身体如同鬼影般模糊不清,周围还环绕着几道绚烂的紫色光轨。另一个,是凯因那挺拔的银发轮廓,静静地站在一旁,比贝优妮塔的影像更加虚幻。
而在他们周围,还有几个扭曲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模糊形体,如同曝光过度留下的残影,充满了神圣而又可怖的气息!
照片捕捉到了!他的相机,真的捕捉到了那个凡人看不见的世界的一角!
“等……等等!”卢卡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鼓起勇气,冲着已经转身离开的两人背影大喊道,“我父亲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知道什么,请告诉我!”
贝优妮塔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反倒是凯因,他停下脚步,侧过头,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卢卡。
“你的父亲,是被他所信仰的‘光’杀死的。”
留下这句没头没尾、却又仿佛蕴含着巨大信息量的话后,凯因便不再理会他,与贝优妮塔一同,消失在了光之步道的尽头。
“被……光……杀死的?”
卢卡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反复咀嚼着凯因留下的这句话。他低头看了看相机屏幕上那张诡异的照片——贝优妮塔、凯因,以及那些散发着“金光”的模糊怪物。
他一直以为,父亲是被魔女这样的“暗”所害,但那个男人却说,凶手是“光”?
难道……照片上这些金色的东西,就是所谓的“光”?
他意识到,自己追逐的真相,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黑暗和扭曲。而那个银发的男人……他似乎知道一切。
“我绝不会放弃的!”卢卡握紧了拳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为了父亲,也为了自己,他必须追上去,亲眼见证这一切的结局。
他收好相机,再次甩出钩索,向着伊甸之塔的方向,义无反顾地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