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花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冷汗顺着额角滚落在尘土里,掌心被地面碎石硌得生疼,却凭着一股狠劲撑着身子挣扎起身。
她踉跄着迈出步子,每一步都像踩在松软的棉花上,身体摇摇欲坠,可目光死死锁着珍珠的方向,拼尽全身力气冲了过去。撕心裂肺的呼喊划破喧闹的空气,带着绝望的颤音:“珍珠啊——!我的珍珠——!”
戴老太这才从惊怔中回过神,脸色发白,腿脚发软得不听使唤,跌跌撞撞跟在后面,慌乱中差点被自己的裤脚绊倒,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树干才勉强站稳。
冲到近前,看到珍珠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小小的身体蜷缩着,气息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起伏,杨春花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猛地一黑,双腿一软便重重瘫倒在地。
她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死死攥着珍珠的手,反复喃喃自语,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我的珍珠……”
戴老太也赶了过来,眼前的惨状让她双腿一软,若非及时扶住旁边路过的人,差点就直挺挺栽倒。
她眼里满是惊恐与懊悔,泪水顺着皱纹滚落,嘴里碎碎念着:“都怪我……都怪我乱说话……这可怎么办啊……造孽啊……”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有人立刻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120和110;有人站在一旁小声议论,嗡嗡的人声混着杨春花撕心裂肺的哭声,让现场乱成了一团。有人上前想扶杨春花,想劝她几句,可她早已沉浸在巨大的悲痛里,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死死趴在珍珠的身上,喉咙里挤出压抑又绝望地号啕大哭,泪水混着尘土糊满了整张脸。
没多久,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刺破混乱。医护人员提着担架和急救设备快步冲过来,迅速给珍珠做了紧急处理,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抬上担架,上了120急救车。
杨春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拍掉身上的尘土,跌跌撞撞地爬上救护车,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珍珠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却执拗地不曾停歇。
戴老太没跟着去医院,转身径直往拘留所跑去寻找王强,脚步匆匆,背影里满是焦灼。现场只留下警察,一边向围观的目击者询问情况,一边对事故车车主进行笔录。
巧的是,珍珠被送进的,正是李水生所在的那家医院。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床匆匆冲进抢救室,“砰”的一声关上了厚重的门。
杨春花瘫坐在抢救室门口的地上,凌乱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满是泪痕的脸上,嗓子早已哭哑,却还在一遍遍地低声呼喊:“珍珠……珍珠……你醒醒……”每一声都带着血沫似的疼,撞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回声寥寥。
这时,刚吃过午饭的苏念塘和李建国,正拎着打包的饭菜往病房走。突然,抢救室门口传来杨春花的哭声,尖锐又绝望,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脚步一顿,顺着声音拐了过去。只见杨春花瘫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念叨:“救救珍珠,求求你们,救救珍珠……”
李建国赶紧蹲下身,轻轻拍了拍杨春花的肩膀,声音里满是急切:“春花,你这是怎么了?出啥事儿了?慢慢说!”
杨春花哭得几乎喘不上气,胸腔剧烈起伏着,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断断续续地喊着“珍珠”,手指颤抖地指向抢救室紧闭的门,眼里的绝望几乎要溢出来。
李建国一头雾水,忙拉住旁边一位看热闹的大姐打听,几句话的功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珍珠被车撞了,现在正在抢救室里抢救,生死未卜。
“这可怎么办才好!”李建国急得直跺脚,转头对苏念塘说道:“念塘,怎么偏偏又碰到这种事!要不你赶快通知你二叔到医院来?现在根本不清楚珍珠的情况,咱们也摸不着头脑,他毕竟是孩子爹啊!”
苏念塘心里一阵翻涌,当年苏家如何将她扫地出门、言语羞辱的场景瞬间涌上心头,一股不愿帮忙的念头油然而生,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李建国见苏念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复杂,便知道她还对杨春花和珍珠心怀怨恨,赶忙劝说道:“念塘,我知道你心里或许还有心结。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有多深,可如今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珍珠那孩子还那么小,咱们可不能眼睁睁地袖手旁观。你二叔毕竟是珍珠的爹,总不能瞒着他吧?况且,大家好歹都在同一个村子里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苏念塘紧紧抿着嘴唇,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内心像是有两个声音在拉扯——一边是对苏家过往的怨恨,尖锐而清晰;另一边看到杨春花那绝望崩溃的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沉甸甸地揪着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行吧,我去打电话给二叔。”
她把手里的饭菜随手塞给李建国,转身就往医院的公用电话亭跑,脚步匆匆,心里却依旧五味杂陈。电话很快拨通,她把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终究没敢说珍珠正在抢救室抢救,怕苏建兵一时受不住刺激。
挂了苏建兵的电话,苏念塘突然想起吴静、孔娟和浩然,他们几人与珍珠走得很近,平日里也多有照顾。既然珍珠出了车祸,还是告知他们一声比较好。于是,她立刻给刚离开没多久的浩然打去电话,接电话的却是孔娟,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糊。
苏念塘的声音还带着没平复的颤抖,语速飞快:“孔姨,不好了!珍珠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抢救呢,你们赶紧过来!”
挂了电话,苏念塘这才想起水生和红霞还没吃饭,拎着的饭菜还在李建国手里,便快步回到抢救室门口。
李建国还守在那里,杨春花已经被他扶到了长椅上,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却依旧止不住地抽噎,肩膀一耸一耸的,整个人看上去虚弱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李叔,把饭菜给我吧,水生和红霞还没吃呢!”苏念塘边说边从李建国手上接过打包盒,转身就往病房走,脚步匆匆,不想再多停留。
往日里那般嚣张强势的杨春花,每次见到苏念塘都免不了骂一声扫把星,但此刻连看苏念塘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抢救室的门,嘴里不停地念着珍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祈祷。
苏念塘刚走没多久,孔娟和浩然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急救室门口。
孔娟脚步飞快,高跟鞋在走廊里踩出急促的声响,浩然紧紧跟在后面,小脸绷得紧紧的,眼里满是焦急。
恰在此时,潘红霞听苏念塘说珍珠出了车祸,也从病房赶了过来,脸上满是担忧。
看到长椅上虚弱又绝望的杨春花,孔娟立刻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又带着安抚:“春花,你别太难过,珍珠这孩子命大,一定会没事的,医生一定会治好她的。”
可杨春花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嘴里反复念叨着:“珍珠……我的珍珠……你不能有事啊……”
浩然用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旁边的李建国和潘红霞,连忙拉了拉孔娟的衣角,将孔娟和两人相互介绍认识。
孔娟望着眼前憨厚和善、却身形消瘦的李建国,想到他家里的难处,心底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愧疚感,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红霞见李建国始终站着,脸色有些苍白,便扶着他在急诊室门口的长椅上坐下,轻声说道:“李叔,您身体才刚好些,可不能长时间站着,快坐下歇歇。”
李建国微微点头,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声音轻得像蚊子哼:“红霞,谢谢你,我没事,老毛病了。”
站在一旁的孔娟得知李建国因生病致使家庭陷入困境,还欠了不少外债,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她沉吟片刻,借口要给水生补身体养伤,从包里掏出一千元,悄悄塞到李建国手里:“李大哥,这点钱你拿着,给孩子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背负着一身债务的李建国着实迫切需要这笔钱来救急,可骨子里的要强让他立刻摇了摇头,赶忙摆手推辞道:“这可不行,孔总,我怎么能收您的钱呢?您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孔娟坚持要把钱给李建国,两人正在推让拉扯时,浩然走了过来,轻轻拉了拉李建国的胳膊,轻声劝说道:“李叔,您就收下吧,这也是我娘的一番心意。您家里遇到了困难,我们帮衬一下是理所应当的,别客气。”
见李建国依旧坚决不肯收下钱,孔娟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提议道:“李大哥,要不这样吧,等水生的腿痊愈之后,让他到我公司上班,公司可以预先支付一部分工资给你应急,后续再从他的工资里慢慢扣除,这样你总该接受了吧?”
李建国听后,眼眶刹那间微微泛红,浑浊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声音略带哽咽,满是抑制不住的感激之情:“孔总,您真是大好人啊……我……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但这钱我还是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