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出生确实是很有运道的,恰好刚在康熙穿戴好,即将率领文武百官出城农祭前。
“哈哈哈哈,好啊,朕又有了一个嫡孙。舅舅,表妹果真好眼光,老四这个福晋是个有福气的!”
康熙笑着对佟国维道,还不忘看向费扬古,“弘晓出生时,朕封赏了 你福晋,今儿就准你一个恩典,回头咱们君臣好好商量。”
费扬古打下马蹄袖,郑重跪下叩头,“谢主隆恩。”这恩典除了替傻儿子那青求娶公主,还能干嘛?当臣子的,时刻都得守住规矩,不可逾越雷霆,把上位的施恩当理所当然。
佟国维也有些激动,“恭喜万岁爷喜得嫡孙,姐姐和臣女泉下有知,也可放心了。”
“姐姐”二字一出,康熙俊冷的眉眼稍稍软和,额娘走得早,一个孙子都没见过,更别说曾孙。
待知晓弘晖长相,康熙想见孙子的心愈发热烈,不过他没有操之过急,而是拉着胤礽去了坤宁宫。
仁孝生前就住在坤宁宫,孝昭也住过半年,但没有动过仁孝生前的布置。
父子俩思念亡妻\/亡母时,就会来此瞻仰仁孝的画像。
青烟袅袅似蒙了一层雾,不同于过去三个月的父子相对无言,步入坤宁宫,二人不约而同垂下了眸,嘴巴翕动,几度对视都想让对方想说,几次都没把话说来,隔阂却悄然破冰,暖流渐渐取缔了皇权冰冷。
二人给仁孝上了香,康熙取出一个檀木盒子,当着胤礽的面打开。
里头是一些精致的小玩具,有巴掌大的木马、泥菩萨、瓷白兔,康熙取下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小心翼翼拿起瓷白兔,喉咙几度滚动,才道:“这是承祜最喜欢把玩的,好几次都要搂着睡觉。”
“有一回你额娘气不过,收缴了他所有的玩具,他抢过这个跑到乾清宫向朕哭诉你额娘坏,小小的人哭了好一会,脸红的不行,抽噎的样可怜极了。朕只能板着脸训了你额娘一顿,他这才破涕为笑,可夜里你额娘就抱怨朕在孩子面前落了她的面子,好一顿数落。”
“他走时,你额娘哭的险些要随他而去,这些玩具是朕暗中留下的,好一阵你额娘都听不得孩啼声,直到、直到怀了你,才渐渐缓了过来,却没想到……”
说到这儿,高高在上的帝王热泪盈眶,这不是他第一次在保成面前落泪,却是保成第一次听康熙提起他未出生前的事。
保成不禁卸下了储君的高傲与尊严,小心翼翼问出了一个积压在心头多年的问题,“阿玛,有没有恨过儿子,是我的出生带走了额娘……”
幼年时总有人把克母的话语传入他耳中,这么多年只有姑母(孝懿皇后)斩钉截铁告诉过他:没有,他不是克亲之人,他是在额娘的期盼中出生的!
康熙大惊失色,厉声反驳,“保成,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是朕的儿子,朕亲手养大的儿子!”
帝王与太子,两方势力,个中纷乱掺杂着种种虚言,诸般猜忌,在加上权掌天下是何等诱惑,父子离心并不奇怪,只是康熙从没想过保成竟会有这般念头,定是有人进了谗言!
不拘如何,太子总是好的。至于旁的那些个挑拨是非的阴险之人。康熙帝目光微暗,隐有一道利芒闪过。
他这个当阿玛的,总要亲自替儿子清理一番。
种种想法不过瞬间,康熙回过神儿来,拉着儿子的手说了要和他一同出席弘晖洗三宴。
太子得了准话,内心盘旋数年的郁气消散,想起四弟这些日子的劝慰,又听太子妃说弘晖眉眼里有两分像他,心中复又轻快了几分,“儿子正和福晋商量要给侄子挑什么见面礼呢!”
“你福晋心细,定能挑个好的,不过最好的都在朕的库房,走,跟朕去挑挑!”
“好。”
三十七年国库收入不错,又没什么灾害,康熙安排成年皇子出宫开府的同时,又在今年(三十八年)正月宣布,二月末要巡幸江南。
弘晖出生的日子好,长相沾了两分福气,南巡尚未开启,康熙果真亲临乾三所,出席孙子的洗三宴。
帝王亲临,内务府自然不敢怠慢,乾三所门前悬簇的红绸都掺了金丝,案上摆着洗三用的银盆、艾草水与各式小物件规格,都比寻常嫡孙的规制更盛些。
宜修靠在暖榻的软枕上,殷切地想要透过十字海棠窗棂,瞧瞧外头的热闹,剪秋忙拉着她躺下,“主子放心,爷在前头看着呢,贵妃娘娘也在,染冬和绣夏时刻跟在弘晓格格身后。”
“爷在我才担忧,现在还不会抱孩子!”宜修愤愤扔了擦手的湿帕子。
说起这个就气,弘晓小小的时候,胤禛抱孩子多小心啊,抱弘晖……不是手欠用戳了一下小儿的小手,就是要在怀里抖两下,弘晖刚出生几日,嗓音都赶上三岁的孩子了。
剪秋笑着宽慰,“生儿育女是不一样的。”爷能让小格格趴他肩膀上各种小动作,可第一次摸小阿哥的小胳膊小腿都带着紧张。
话又说回来,爷对小阿哥的在意也是实打实的,一见小阿哥就抱在怀里,完全将“满人的规矩抱孙不抱子”抛之脑后,甚至一度瘫软的站不稳,听说要不是苏培盛及时扶着,只怕当场激动晕了。
皇上和太子都要来儿子的洗三宴,胤禛激动的满脸涨红,亲自指挥乾三所的奴才紧锣密鼓的忙活了起来。
内务府自然是积极配合,德妃见内务府上赶着讨好胤禛,心中如百爪挠心般不适。
拉着绿嬷嬷一顿宣泄,提及赵侍妾难产这事儿,冷脸一笑,“就我那傻儿子还觉得他那福晋多好呢?哼,确实有点本事,隐于幕后,玩弄人心,一算一个准!孝懿这贱人,临死还要给我找不痛快!”
说到此处尤不解恨,狠狠将茶盏掼在桌上,“本宫看老四是彻底被猪油蒙了心!可恨贵妃步步紧逼,但凡本宫有半点举动,就朝十四下手,真真是投鼠忌器!”
恼恨之声响彻屋内,吓得绿嬷嬷急忙安抚,“主子,这话可不能说呀,万一被贵妃或是皇上知晓,您的妃位可就不保了。十四阿哥还指望您呢!”
“一腔孝顺都给了佟佳氏那个贱人了!”德妃越说越气,“更可恨的是他那福晋,算计走本宫一个女儿还不够,另一个也不放过!!”
“主子!”
话刚出口德妃便已后悔,沉默了半晌,太妃可不是好招惹的,挥手让绿嬷嬷起来“罢了,终归是养不熟,随他们去吧。”
“那洗三宴的礼?”
德妃咬牙切齿,“挑个好的,皇上会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