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巫妖遗脉
凤鸣岐山的祥瑞,如同烈火烹油,将西岐大军的士气推至巅峰。然而,赤岳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祥瑞虽能振奋人心,却无法直接消弭迫在眉睫的刀兵之灾,更无法驱散那潜藏于地底、伺机而动的归墟阴影。
大战,终于在岐山以东百余里的“金鸡岭”爆发。
朝歌大将张桂芳,并非庸碌之辈,其麾下兵精将勇,更兼有异人相助,甫一接战,便展现出凌厉的攻势。一时间,金鸡岭下,杀声震天,血气盈野,神通法宝的光芒与凡俗兵戈的寒光交织,将天空都映照得忽明忽暗。
赤岳并未直接参与前线搏杀,他被南宫适安排在相对靠后的指挥侧翼,职责便是全力运转地听阵盘,监控战场地气,预警任何非常规的袭击。
地听阵盘在手,赤岳对大地脉动的感知被放大了十数倍。他“看”到,两军数十万人的血气、杀气、死气、战意,如同沸腾的岩浆,疯狂地冲击、搅动着地脉,使得原本就因天地衰败而滞涩的灵流变得更加混乱不堪。而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之下,几处之前被他标记的、潜藏着归墟死寂之气的地点,如同被惊动的毒蛇,开始悄然活跃起来!
“报!左翼三号区域,地气异动,有阴寒死气上涌!”赤岳第一时间将预警通过特定符咒传至南宫适处。
南宫适虽是一员猛将,却非有勇无谋之辈,对姜尚安排的人极为重视。接到预警,立刻调遣一支由修士组成的后备队前往左翼,果然遭遇了数十只从地底钻出的、形态扭曲、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尸傀!这些尸傀力大无穷,不惧寻常刀剑,若非提前预警,左翼阵线恐被其撕裂!
“报!中军后方,地脉出现空洞,疑似有潜行怪物靠近!”
又一道预警发出,南宫适亲自率亲卫反身冲杀,将一群试图从地底突袭中军指挥核心的、形似穿山甲却满口獠牙的怪异生物斩杀于阵前。
赤岳的预警,一次次帮助西岐军队化解了来自地下的危机。他如同一个敏锐的“大地哨兵”,在这混乱的战场上,发挥着独特而至关重要的作用。南宫适看他的眼神,也从最初的些许疑虑,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赞赏与倚重。
然而,归墟的手段,远不止于此。
就在两军主力于正面战场陷入惨烈绞杀,死伤枕籍之际,赤岳通过地听阵盘,勐地捕捉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古老、蛮荒、充满怨怼与诅咒意味的诡异波动,正从战场边缘一处不起眼的乱葬岗中弥漫开来!那波动并非纯粹的归墟死寂,更像是某种被归墟之力唤醒、侵蚀并操控了的……更古老的存在!
“不好!那边有古怪!”赤岳脸色一变,指向乱葬岗方向。那里并非战略要地,南宫适并未布置重兵。
几乎同时,乱葬岗上空,阴风怒号,黑云汇聚!无数残缺、扭曲的古老战魂虚影,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从坟茔中爬出!这些战魂身披早已锈蚀的甲骨,手持虚幻的残破兵刃,眼中燃烧着幽绿色的魂火,它们的气息驳杂而强大,混杂着上古巫族的蛮荒煞气、妖族的不甘怨念,以及……归墟那冰冷的死寂意志!
是巫妖遗脉!上古巫妖大战中残存下来的、本应早已消散于天地间的战魂执念,竟被归墟之力强行凝聚、扭曲,化作了只为毁灭而存在的恐怖兵器!
它们发出无声的嘶嚎,汇成一股毁灭的洪流,并非冲向任何具体的军阵,而是如同瘟疫般,向着战场最密集、生灵气息最浓郁的区域——无论是西岐还是朝歌的士兵——发起了无差别的冲击!所过之处,无论是血肉之躯还是金石甲胃,皆如同被岁月加速了千万倍,迅速腐朽、崩解!连一些低阶修士的法宝灵光,在接触到那混杂着上古煞气与归墟死意的力量时,也瞬间暗澹失效果!
“阻止它们!不能让它们冲入主阵!”南宫适目眦欲裂,怒吼着指挥兵马拦截。然而,寻常刀剑兵戈对这些介于虚实之间的古老战魂效果甚微,而它们身上携带的巫妖煞气与归墟死意,却对生灵有着致命的侵蚀力!西岐阵线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伤亡惨重。
朝歌一方显然也未料到会出现此种变故,同样被这无差别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
赤岳看着那如同死亡潮水般蔓延的巫妖战魂,心急如焚。地听阵盘能预警地气异动,却无法直接对抗这种魂体性质的攻击。他尝试催动体内地脉之力,试图引动大地生机形成屏障,但在战场混乱气血和归墟死意的双重干扰下,效果微乎其微。
就在这危急关头,他怀中的云翎,似乎被那浓郁的死亡气息和上古煞气所刺激,勐地挣脱他的怀抱,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它伤势未愈,飞得极其吃力,但那双恢复清明的眼眸中,却燃烧着坚定的光芒。
“云翎!回来!危险!”赤岳大惊,伸手欲抓。
云翎却回头看了他一眼,发出一声清越而充满决绝的鸣叫,随即调转方向,义无反顾地朝着那汹涌而来的巫妖战魂洪流冲去!
它飞得不高,速度也不快,但就在它冲入战魂洪流前方空域的刹那,它周身骤然爆发出纯净而耀眼的白色光华!那光芒并非攻击,而是一种蕴含着祥瑞、安宁、净化意味的领域!正是青鸟一族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瑞霭净域】!
白色的祥瑞之光,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雪,与那灰黑驳杂的巫妖煞气、归墟死意勐烈碰撞,发出“嗤嗤”的剧烈声响!被白光笼罩的巫妖战魂,动作明显一滞,那狂暴的怨念与死寂仿佛被净化了一丝,虽然未能将其彻底消灭,却极大地延缓了它们的攻势,并且削弱了它们对周围生灵的侵蚀力!
“是祥瑞青鸟!”
“它在帮我们!”
“保护那只青鸟!”
西岐将士见状,士气大振,纷纷鼓起余勇,在云翎以生命为代价撑开的这片小小“净土”边缘,奋力阻击缓速下来的战魂。
然而,云翎本就重伤未愈,强行施展天赋神通,对它而言负担极重!白色的瑞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澹,它小小的身体在空中摇摇欲坠,羽毛再次失去了光泽,嘴角甚至渗出了一缕金色的血液!
“云翎!”赤岳心痛如绞,再也不顾自身安危,勐地冲向前线!他一边奔跑,一边疯狂催动地听阵盘,不再仅仅是感知,而是试图以自己的地皇血脉为引,强行沟通脚下这片被战火蹂躏、被死气浸染的大地,呼唤那被压抑到极致的地脉生机!
“大地承载万物,生死轮回,岂容尔等死者执念,亵渎生灵净土!醒来!”他发出无声的呐喊,将全部的精神意志灌注于阵盘之中,与脚下大地共鸣!
奇迹发生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血脉中属于地皇神农的微弱气息,或许是感应到了他那守护生灵的纯粹意志,又或许是云翎的祥瑞之光起到了催化作用……在那片被死亡笼罩的战场边缘,几处尚未被完全污染的地脉节点,勐地亮起了微弱的、却充满坚韧生机的土黄色光芒!
光芒如同泉涌,冲破血与火的覆盖,化作几道温暖厚重的光柱,冲天而起,与云翎那即将熄灭的瑞霭净域连接在一起!
黄白二色的光辉交织,形成一道虽然不算强大、却异常稳固的光幕,如同堤坝般,暂时阻挡住了巫妖战魂洪流的冲击!光幕之中,蕴含的生机与祥瑞之力,不断消磨着战魂身上的煞气与死意。
趁此机会,西岐军中几位修为高深的修士联手施法,终于将这波诡异的巫妖战魂暂时击退、驱散。
危机暂时解除。
赤岳冲到光幕之下,接住了力竭坠落、已重新陷入昏迷的云翎。小家伙的身体冰冷,气息比受伤之初更加微弱,但嘴角却似乎带着一丝完成使命后的安然。
南宫适大步走来,看着赤岳怀中昏迷的云翎,又看了看那渐渐消散的、由大地生机与祥瑞之光构成的光幕,虎目之中满是震撼与感激。他重重拍了拍赤岳的肩膀,声音沙哑:“好小子!还有这只青鸟!今日若非你们,我军危矣!此战,你们当居首功!”
赤岳却无半分喜悦,只是紧紧抱着云翎,感受着它微弱的生命之火,心中充满了后怕与痛惜。他抬头望向那片重归死寂的乱葬岗,目光凝重。
巫妖遗脉……归墟竟然连上古战败者的残魂都能唤醒、利用!这方天地间,到底还埋藏着多少被遗忘的恐怖,会成为归墟手中的刀?
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复杂和残酷。而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他必须变得更强,才能守护想要守护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