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8章：武建军的红色剧本：【暴躁】、【忠诚】与【被触犯的领地意识】
林默那个打往省委办公厅的电话，像是一颗投入死水潭的深水炸弹。
虽然没有立刻掀起滔天巨浪，但那无声的冲击波，却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省委大院这座看似平静的潭底，疯狂扩散。
接下来的几天，国企改革办的办公室，成了一个奇异的“风暴眼”。
外面早已是满城风雨，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传得神乎其神。有的说政研室新来的愣头青不知天高地厚，要拿江钢开刀，立威不成反要丢官；有的说这是省委高层的新动向，是神仙打架，林默只是被推到台前的小卒子；更有人言之凿凿，说秦老听闻此事后，在家里摔了一只心爱的紫砂壶。
可风暴的中心，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却安静得可怕。
副主任老张彻底蔫了，整天抱着那只摔出了豁口的搪瓷茶杯，一杯接一杯地灌着浓茶，仿佛那不是茶水，而是能压惊的汤药。他看林幕的眼神，充满了“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
那几个年轻人则像是惊弓之鸟，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弄出一点声响。他们埋头整理着关于江钢的资料，与其说是在工作，不如说是在用这种机械的动作来掩饰内心的惶恐。他们整理出的每一份亏损报告，每一条债务记录，都像是在为自己这支“敢死队”的棺材板，钉上一颗新的钉子。
唯有林默，一如往常。
他每天准时上下班，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堆积如山的档案里。他看得极细，从江钢五十年代的建厂图纸，到上个月的生产报表，巨细无靡。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像是在研究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历史课题。
这种极致的平静，反而让老张他们更加心惊肉跳。
周五下午，临下班前，老张终于憋不住了，他挪到林默办公桌前，声音压得极低，像做贼一样：“主任，我……我托人打听了一下。武建军那边，已经知道我们要去的消息了。”
林默从一堆发黄的故纸堆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哦？他怎么说？”
老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他没直接说。但他召集了江钢所有中层以上干部开了个会，会上就一句话：‘谁家进了客人，主人都得扫干净屋子再待客。但要是来的不是客，是想拆房子的狼，咱们江钢几万职工，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又冷了几分。
那几个竖着耳朵偷听的年轻人，脸都白了。这已经不是下马威了，这是赤裸裸的战争威胁。
林默却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在老张看来，比哭还吓人。
“挺好。”林默说，“这说明他把我们当回事了。怕就怕他默不作声，那才叫麻烦。”
他站起身，拍了拍老张的肩膀：“老张，别太紧张。回家好好睡一觉，下周一，我们去江钢……做客。”
老张看着林默走出去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做客？怕不是要去闯鸿门宴。
……
周一，清晨。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驶离了干净整洁的省城，朝着位于城市边缘的江钢生活区开去。
车越开，景致的变化就越明显。路边的绿化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灰扑扑的厂房和高耸入云的烟囱。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铁锈和煤灰混合的独特气味，那是工业时代最深刻的烙印。
车里，老张坐立不安，不停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一个叫小李的年轻干事抱着公文包，紧张得手心冒汗。
“主任，”老张第N次开口，“要不……咱们今天就先在外围转转，跟基层工人聊聊，不直接去总部大楼？”
开车的林默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老张，你觉得我们现在掉头回去，武建军会以为我们是‘战略性撤退’，还是‘临阵脱逃’？”
老张顿时不说话了，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林-默收回目光，看着前方那片如钢铁森林般的厂区，淡淡地说：“我们是改革办，不是游击队。今天这一仗，必须从他的司令部打起。打赢了，整个江钢都会看到。打输了……”
他没说下去，但车里的另外两人都听懂了。
打输了，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桑塔纳在江钢集团总部的行政大楼前停下。
这是一栋典型的苏式建筑，方正、厚重、威严，灰色的墙体上爬满了岁月的斑驳，正上方那颗巨大的红色五角星，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依然醒目。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蓝色工装的门卫，身材魁梧，眼神锐利，和省委大院里那些客客气气的老保安，完全是两个物种。
林默三人刚下车，就被拦住了。
“干什么的？”其中一个门卫开口，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盘问口气。
老张连忙上前，递上省委办公厅开出的公函，陪着笑脸：“同志，我们是省国企改革办的，约好了今天来调研。”
门卫接过公函，却连看都没看，只是上下打量着他们，那眼神像是在检查什么可疑物品。
“等着。”
他转身走进传达室，拿起那台老旧的黑色拨盘电话，慢悠悠地拨着号码，嘴里大声地喊着：“喂？办公室吗？外面来了几个人，说是省里来的……对，改革办……什么？武总在开会？那我让他们等着。”
他挂了电话，走出来，把公函往老张手里一塞，面无表情地说：“武总在开紧急生产会议，没时间。你们去旁边那个小会议室等着吧。”
说完，用下巴指了指主楼旁边一栋不起眼的两层小楼。
这番操作，行云流水，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傲慢和怠慢。
老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好歹也是个副处级干部，在省委大院里谁见了他不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张主任”，何曾受过这种待遇？
林默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对老张点了点头：“走吧，我们去等。”
小会议室里，一股尘封已久的味道扑面而来。桌椅都是老旧的款式，上面落着一层薄灰。墙角甚至能看到蜘蛛网。
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女办事员，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水，茶叶末子在杯子里沉沉浮浮。她放下茶杯，说了句“几位领导请稍等”，便转身走了，那扇木门“吱呀”一声关上，仿佛隔绝了一个世界。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杯子里的茶水，从滚烫，到温热，再到彻底冰凉。
老张坐不住了，他一会儿看看手表，一会儿站起来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这都一个小时了……什么紧急会议要开这么久……”
小李则紧张地不停喝水，很快一杯茶就见了底，他看着空荡荡的茶杯，想叫人续水，却又不敢。
唯有林默，安稳地坐在椅子上。他甚至没有碰那杯茶，只是闭着眼睛，像是在假寐，又像是在思考。
两个小时过去了。
走廊外，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工人们的说笑声，电话铃声，来来回**，**就是没有人推开这扇门。
他们就像是被遗忘在了这个角落，被彻底地无视了。
老张的额头，汗珠已经汇成了小溪。他现在终于明白，这哪里是开会，这分明就是武建军给他们的下马威——晾着你，磨掉你的锐气，耗光你的耐心，让你明白，这里是谁的地盘。
“主任……这……”老张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这都快中午了，咱们……”
林默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清澈而平静，没有丝毫的焦躁。
“别急。”他缓缓吐出两个字，“他晾我们多久，就说明他心里有多在乎这件事。如果他真的没把我们当回事，早就出来三言两语把我们打发走了。”
就在这时，门外终于传来了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像是战鼓，一下下敲在人的心上。
“吱呀——”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股混合着汗味、烟草味和钢铁气息的灼热气浪，瞬间涌了进来。
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正是照片上的武建军。他比照片上更显强悍，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子撸到手肘，露出两条肌肉虬结的古铜色臂膀。他的国字脸上泛着油光，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刮下人一层皮。他没有看林默他们，而是先对着跟在身后的一个干部，用几乎是咆哮的声音吼道：
“告诉三车间那帮兔崽子！下午要是再完不成指标，我亲自去拧了他们的脑袋！还有，采购科那批耐火砖怎么回事？再敢给我用次品，我让他们把砖头给我吃了！”
他骂完，才像是刚刚发现会议室里还有人一样，转过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直直地射向了坐在主位的林默。
几乎是在他目光接触到林默的一瞬间，林默的脑海里，那熟悉的面板，轰然浮现。
一行行猩红色的文字，带着灼人的温度，跳了出来。
【目标人物：武建军】
【情绪状态：暴躁（75%）、警惕（20%）、轻蔑（5%）】
【内心剧本台词：一群省城来的小白脸，懂个屁的钢铁！还想来改革我？老子当年在炼钢炉前玩命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喝奶呢！秦老啊秦老，您就是太给这些读书人面子了！】
【核心诉求：守护（江钢这个家，绝不容外人染指）、忠诚（报答秦老的知遇之恩）、驱逐（把这些麻烦的苍蝇赶出我的地盘！）】
【当前剧本判定：红色剧本——【被触犯的领地意识】！】
林默的瞳孔微微一缩。
果然，这是一个浑身长满了刺的暴躁雄狮。
武建军大马金刀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林默对面的椅子上，那把老旧的木椅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磕出一根叼在嘴上，旁边立刻有人恭敬地为他点上火。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大团浓白的烟雾，那烟雾缭绕着，将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衬得更加模糊不清。
他翘起二郎腿，用夹着烟的手指，隔空点了点林默，下巴微微扬起，用一种粗粝而傲慢的嗓音，开口了。
“省里来的？”
“听说，你们要来给我的江钢，换个什么……‘循环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