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把最后一根竹篾嵌进篮底时，指尖被毛刺划了道细口，血珠刚冒出来，就被阿禾攥住手指塞进嘴里。温热的触感裹住指尖，带着点薄荷草的清凉——她早上刚用薄荷水漱过口。
“笨手笨脚的。”阿禾松口时，舌尖还沾着点血星子，却凶巴巴地瞪他，“说了竹篾要先在温水里泡软，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又添道新伤。”
阿竹抽回手，看着指腹上那圈淡淡的牙印，忽然笑了：“这样你就忘不了我今天犯的错了。”他往竹篮里铺了层晒干的桂花叶，金黄的碎瓣簌簌往下掉，“你看，这篮子编得比上次圆了吧？张爷爷说，编篮子讲究‘圈圆底平’，我练了半个月，总算摸到点门道了。”
竹篮确实编得像样了，青黄相间的竹篾交织出细密的纹路，提手处还别出心裁地缠了圈红绳，是阿禾上次染坏的红绸子剪的。阿禾拎起来晃了晃，篮底的桂花叶窸窣作响，香气漫了满室。
“算你有点进步。”她把篮子挂在门楣上，正对着院里的石榴树，“过几日去赶集，就用它装新收的栗子。对了，上次让你留的板栗壳呢？我要用来染深褐色的线，给篮子编个衬里。”
阿竹从柴房抱出个麻袋，里面装着晒得干透的板栗壳，褐色的壳上还留着尖刺的痕迹。“我按你说的，每天翻晒三次，保证没潮气。”他蹲下来倒出壳子，忽然“哎呀”一声——壳堆里滚出个布包，打开来是些圆润的鹅卵石，个个磨得光滑透亮。
“这是……”阿禾拿起块石头，上面还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
“前儿去溪边捡的。”阿竹挠挠头，耳根发红，“你说要在篮子衬里绣栗子图案，我想着先画个样子给你参考，又怕画不好，就用石头练手了。”石头上的笑脸眼睛画成了栗子的形状，嘴是道弯弯的弧线，憨态可掬。
阿禾把石头揣进兜里，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石面。院外传来货郎的铃铛声，她探头一看，扯了扯阿竹的袖子：“快，是卖糖炒栗子的来了！”
两人跑到院门口时，货郎的铁皮桶正冒着白气，甜香混着焦香扑过来。阿竹抢着掏钱，却被阿禾按住手腕——她摊开手心，是几枚用板栗壳染好的褐色线团，线团上还系着张小纸条：“换两斤栗子，多放桂花。”
货郎认得他们，笑着用粗纸包了栗子，还额外抓了把炒焦的栗子壳：“阿禾姑娘，这个泡水喝能暖胃，配着你染的线，编出来的篮子定是镇上独一份的。”
回到院里，阿禾把栗子倒进竹篮，金黄的栗子滚在桂花叶上，像撒了把小元宝。阿竹拿起个栗子，用指甲掐开壳，热气裹着甜香冒出来，他吹了吹，才递到阿禾嘴边：“小心烫。”
阿禾咬了口，粉糯的果肉混着桂花味在舌尖化开。她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阿竹第一次给她送栗子，用的是破布包着，栗子壳戳破了布，弄得他满身都是尖刺。如今他不仅会编竹篮，还懂得用石头画笑脸，连剥栗子的手法都熟练了——指腹轻轻一捏，壳就裂开道整齐的缝。
“等衬里编好了，”阿禾含着栗子说，“咱们去后山摘野柿子，听说今年结得特别多，红得像灯笼。”
阿竹眼睛一亮：“好啊！我再编个大点的篮子，争取装一满篮回来。对了，要不要在篮子上编个柿子图案？我学了新的编法，能编出带蒂的样子。”
“先把你手上的伤养好再说。”阿禾捏了捏他被竹篾划伤的指尖，那里已经结了层薄痂，“不然摘柿子时抓不住树枝，摔下来我可不管你。”
阿竹笑着点头，拿起竹篾又开始琢磨新花样。阳光透过石榴树的缝隙落在竹篮上，红绳提手晃出细碎的光，桂花叶在篮底轻轻打着转。阿禾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秋光真好，把日子都晒得暖洋洋、甜丝丝的，连竹篾上的毛刺，都像是特意留着的温柔记号。
她悄悄从兜里摸出那块画着笑脸的石头，塞进阿竹的工具篮里。石头上的栗子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在说：日子还长，慢慢来，我们还有好多好多栗子要摘，好多好多篮子要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