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旁的白发老修士瑞斯塔,低垂的眼眸中,一丝阴郁与不满极快地闪过。
“可无论如何……终究是光之主的恩泽,帮助初代灰烬之王奠定了帝国的基石……”
莱西娅轻轻抚摸着怀中那个雕刻着双翼人形轮廓的神像,眼中似乎划过一丝悠远而复杂的回忆。
那眼神仿佛穿透了营帐,看向了无比久远的过去。
“那是尘封的圣史,并不是你们当下应当执着探究的重点!”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威严:“你们该进行今晚的祷告了,瑞斯塔修士,诺文修士!”
瑞斯塔修士张了张嘴,似乎还想争辩什么,但在莱西娅那平静的目光注视下。
他所有的话语都哽在了心中,最终只能化为一声叹息,神色黯淡地回应:“是,圣女大人!”
随即,两人躬身行礼,缓缓退出了圣洁的主营帐,走向旁边那座稍小一些,专门供随行神职人员使用的营帐。
随着帐帘的闭合,隔绝了那圣洁的白光,瑞斯塔修士脸上的谦卑与顺从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难以化开的阴沉。
“这位圣女大人……性格还真是宽容啊!”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修士诺文,看着他瞬间变换的脸色,犹豫了一下。
他想到方才圣女那带着神恩的轻轻一点,以及心中感受到的平静,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瑞斯塔修士,我觉得……圣女大人说的似乎没错!圣文中的确告诫我们,要清除内部的腐肉,我们或许不该过多议论亲王的行为,而是应先洁净自身……”
“闭嘴!诺文!”瑞斯塔猛地回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年轻修士。
“你懂什么?按照圣文最初的记载与启示,光之主的荣光应遍照灰烬帝国的每一寸土地!可现在呢?皇室一边需要我们制衡凯格瑞斯那样的野心家,一边又纵容甚至鼓励凯格瑞斯来打压我们教会!这是背叛!”
诺文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身体向后缩了缩,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但他想到这位老修士在教会内错综复杂的背景和影响力,最终还是没敢再开口反驳。
“一个来历不明,突然出现的女人,就因为被萨索莫圣座从圣域中带出来,就成了至高无上的圣女?谁知道这背后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
瑞斯塔修士语气愤懑,想到莱西娅那总是平静得近乎高傲,仿佛超脱一切的眼神,他就感到一阵难堪与恼怒。
诺文修士压下心中的恐惧,再次小声辩解:“可是……她身上确实拥有光之主的圣痕,也能随意地运用唯有得到真神眷顾才能施展的神术……这些都是做不了假的……”
“哼!”瑞斯塔冷哼一声,不再看诺文,径直走到营帐中央的简易祷告台前,重重坐下。
“没有人!我是说没有人,真正见过光之主的具体形态!这本身就意味着,在某些环节上动手脚,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别忘了,这位圣女是由萨索莫圣座和另一位倾向于他的圣座,共同从圣域中‘迎接’出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个冰冷的双翼天使雕像。
“六大圣座中,萨索莫掌握的‘审判骑士团’实力最强!在教堂内部,他处处针对我的哥哥莫尔顿圣座,试图削弱我们的影响力!这一趟新大陆……”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狠厉:“我可不会完全遵从皇室那套虚伪的规则,也不会事事都听命于这位圣女!”
诺文修士脸色变幻,眼中充满了挣扎与犹豫:“但是……按照我们与皇室的协议,我们已经利用神术稳定了西部环境!未来在新大陆建立的任何势力或国度,都必须将光之主奉为唯一正信!这已经是巨大的胜利了,我们为什么还要……”
“你懂什么?诺文!”瑞斯塔不耐烦地打断他,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们拯救了整个西部海岸,避免了可能蔓延至内陆的生态灾难!这是何等巨大的功绩和恩情!可皇室呢?他们居然只允许我们在新大陆优先选择三处地点建立教堂!”
他眼神变得无比阴郁,目光透过缝隙看向外面对峙的四人。
“这是施舍!在我看来,整片新大陆,所有即将诞生的文明与国度,都理应沐浴在光之主的圣辉之下,只信奉唯一真神!”
诺文修士还想说什么,但瑞斯塔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脸上露出一丝怪异而冰冷的笑容。
“圣女大人……身份尊贵,只需要安静地待在后方,作为象征,接受信徒的朝拜与供奉就好!至于怎样在这片新土地上,真正为吾主开疆拓土,传播信仰……这些事情交给我们这些更为‘虔诚’,也更懂得变通的老信徒来处理,再合适不过了……”
诺文看着老修士脸上那充满野心与某种狂热的怪异笑容,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股凉意从脊椎升起。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在瑞斯塔那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将所有劝诫的话语都咽了回去,默默地低下了头。
随即,两人一老一少,怀揣着截然不同的心思,在祷告台前并排跪下,开始了今晚例行的祷告……
而另一侧的圣女营帐之内。
莱西娅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坐姿,神色平静,宛如一尊真正落入凡尘的神明雕像。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桌面上摊开的几份羊皮卷轴。
这些是由教会情报网搜集整理的,关于目前海涯镇内几位顶尖强者的大致资料。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个个足以让外界震动的名字和事迹:
【‘守望者’萨尔诺——传奇猎魔人!(曾独自一人于断崖抵抗持续三日的魔潮。单人拖住三头超巨型石像鬼……)】
【米德拉——大巫师!(曾因私人恩怨,独自一人覆灭了诸国联盟的墨斯托城。独自一人操控黄金国的黄金巨兽,引发巨大混乱,后叛离黄金国,遭其通缉……)】
【‘斗士’罗拉——传奇猎魔人!(曾于风暴角,与一头肆虐沿海的老年海龙激战一日夜,最终砍下其一只前臂,迫使它遁入深海。同年,在北境的勇士竞技场正面击败拥有‘神之刃’称号的安德鲁……)】
……
莱西娅的目光平静地掠过这些强悍的战绩,直到她翻到最后一张,墨迹似乎相对较新的羊皮卷。
她那仿佛万年冰封的眼眸深处,才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的情绪波动。
【‘猎龙者’凯撒——传奇猎魔人!(曾独自一人在风暴沙海斩杀两头亚龙。乘坐黑曜石号商船,在临渊海打败一名掌握上千亡灵的强大亡灵魔物。曾在特定情况下击败萨尔诺。是北部克雷格家族维克多亲口承认的大哥……)】
她静静地看着关于凯撒的记录,目光似乎要穿透这粗糙的羊皮纸,看到那个拥有暗金色眼眸的高大身影。
许久,她目光再次透过微微晃动的帐帘缝隙,以及外面隐约传来巨龙低吼的夜空,看向远方那片漆黑的山腰,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簇篝火旁的身影。
樱唇微启,一句细微的低语,在寂静的营帐中缓缓飘散:
“你似乎……和其他的‘半神’,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