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枭真人脸色沉了下来。他本以为抬出炼虚老祖和联盟大义,对方多少会给点面子,至少态度会松动些,没想到还是这副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模样。
“苏道友!”铁枭真人声音不由得拔高,带上了一丝火气,“你如此固执,可曾想过后果?联盟乃四域共立,章程乃众人共守!你以一己之规,凌驾于联盟之上,置各方道友于何地?置玄桓老祖引领道途之苦心于何地?莫非真以为,凭你一己之力,便可永远隔绝此洞,无视天下同道之诉求?!”
这话就越说越重了,几乎是指着鼻子说她不识大体、狂妄自大。
周围远远观望的修士们暗暗吸气,昊天宗这是真杠上了啊!连“无视天下同道”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开阳散人见状,也上前一步,语气仍旧试图圆转,但内容同样犀利:“苏道友,我知你或有苦衷,或承古训。然时代变迁,规矩亦可因时而化。如今既有炼虚老祖主持大局,正该破除陈规,开拓新局。剑洞之秘,若能公开探讨,于公于私,皆有益处。道友若一味固守,只怕……于己身清誉,于剑洞传承,也未必是好事。”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指责,一个“劝诫”,目的都是施压。
苏芷瑶听着这些越来越过分的话,清冷的眸子里,一丝极淡的波澜掠过,随即归于更深的沉寂。她并未动怒,只是那按在膝上的纤手,指尖几不可察地微曲了一下。
她知道,这些人倚仗的是什么。炼虚老祖的名头,的确足以让许多人低头。但他们似乎忘了,或者选择性忽略了一件事——规矩之所以是规矩,有时并非因为制定者有多强,而是因为它本身就代表着某种不可逾越的界限。
她慢慢站起身,白衣随风轻拂。动作并不快,却让铁枭真人和开阳散人心头莫名一紧,身后几位元婴执事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
“说完了?”苏芷瑶看着他们,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铁枭真人被她这态度噎了一下,梗着脖子道:“苏道友,我等言尽于此,还望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苏芷瑶动了。
没有掐诀念咒,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她只是并指如剑,朝着前方虚空,轻轻一挥。
动作飘逸,浑然天成,仿佛只是拂去衣袖上的一片落叶。
然而——
“铮!”
一声清越悠扬、仿佛能涤荡神魂的剑鸣,陡然响起!并非从她手中发出,而是源自她身周那方天地,源自那幽深的剑洞,更仿佛源自冥冥之中某种至高无上的剑道法则!
一道肉眼难辨、唯有神识方能隐约捕捉的淡银色弧光,随着她指尖划过,悄无声息地向前蔓延。
没有狂暴的剑气,没有割裂空间的厉啸。但那弧光所过之处,前方的空气、光线、乃至游离的天地灵气,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寒意瞬间冻结、剥离!一种极致的“静”与“空”弥漫开来,仿佛那弧光之前的世界,被短暂地“抹去”了一切不属于“剑”的杂质!
铁枭真人和开阳散人首当其冲!
两人脸色骤变!他们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森然剑意瞬间锁定了自己,那不是法力上的压迫,而是直接作用在道心、在神魂层面上的冰冷锋芒!仿佛自己一切所想、所言、所为,在这纯粹的剑意面前都显得滑稽可笑,充满了破绽!护体灵光自主激发,却在触及那无形剑意涟漪时剧烈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更可怕的是,他们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并非被外力束缚,而是源自神魂深处的颤栗,让身体本能地僵在了原地,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弯曲!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敬畏,一种面对绝对“理”与“则”的无力感!
他们身后那几位元婴执事更是不堪,闷哼一声,脸色惨白,蹬蹬蹬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倒在地,眼中满是恐惧,几乎道心失守!
淡银色弧光在距离铁枭真人鼻尖不足三尺之处,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风重新吹过,林涛依旧。
但所有人背上,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苏芷瑶收回手,依旧立在青石前,白衣胜雪,神色清冷如初,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剑与她毫无关系。她看着脸色煞白、兀自强撑站立却止不住微微发抖的铁枭真人二人,淡淡开口:
“剑洞规矩,依然如故。”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漠。
铁枭真人嘴唇哆嗦着,想放句狠话挽回颜面,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刚才那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擦肩而过的冰冷!这女人……她的剑,根本不是化神初期那么简单!甚至中期都可能低估了!她对于剑道的理解,已然到了某种鬼神莫测的境界!
开阳散人也是心有余悸,背后衣衫尽湿。他总算明白当年凌虚剑尊等人为何退走了,这根本不是能不能打赢的问题,而是你敢不敢面对那种斩灭一切虚妄、直指本心的剑意,而且那神秘的遗迹之力还没有引动!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与退意。硬闯?动手?别说他们几个,就算再多来一倍人手,恐怕也近不了那女人的身!炼虚老祖的名头是响亮,可老祖本人又没在这儿!这女人明显不吃这套!
“好……好得很!”铁枭真人终究是刑罚殿出身,咬牙挤出几个字,色厉内荏,“苏芷瑶!你今日所为,我昊天宗记下了!待禀明老祖,自有公断!我们走!”
说罢,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转身化作一道略显仓促的遁光,疾驰而去。开阳散人更是一言不发,紧随其后。那几个瘫软在地的元婴执事,连滚带爬地跟上,狼狈不堪。
转眼间,昊天宗一行人来得气势汹汹,去得灰头土脸。
远处观望的修士们面面相觑,暗自咋舌。昊天宗挟炼虚之威而来,结果却被苏芷瑶轻描淡写的一剑给吓退了!连洞都没靠近!这剑洞……这苏芷瑶,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苏芷瑶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重新盘膝坐下,阖上双眸,周身气息与山岩剑洞再度融为一体,静谧如初。
剑洞深处,陆尘透过水镜看完这场不算交锋的交锋,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往嘴里丢了颗蜜渍灵果。
“啧,小瑶瑶这剑意,越来越有味道了嘛。”他含糊地嘟囔一句,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昊天宗这帮家伙,真是飘得找不着北了,真以为报个老祖名号就能横行无忌?踢到铁板了吧?”
“不过嘛……”陆尘舔了舔嘴角的甜味,眼神玩味,“经他们这么一闹,这潭水,倒是更浑了一点。接下来,就看其他几家,是跟着昊天宗一起躁动,还是……学乖一点了。”
他调整了下逍遥椅的角度,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他的“观影”生涯。外面的风波,于他而言,不过是佐餐的小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