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在翠屏峰悄然流淌。转眼间,化名“木风”的林枫已在青玄门度过了半月有余。
这半月里,他彻底融入了这个底层小宗门的生活。每日清晨,与其他外门弟子一样,在广场上演练几遍粗浅的《青木诀》拳脚功夫,随后便前往任务大殿,接取一些猎杀低阶妖兽、采集药草或是协助处理杂务的任务。
他谨守着“木风”的人设——一个资质尚可、修为平平(真元境二重)、勤奋肯干、略带一丝初来乍到拘谨的普通散修。与王硕、李猴又合作了几次,彼此间熟络了不少。王硕寡言但可靠,李猴机灵且消息灵通,三人小队在外门弟子中,倒也渐渐有了点小名气,任务完成率颇高。
然而,林枫并未忘记自己潜伏于此的真正目的。每次进入万兽山脉执行任务,他都会格外留意地形地貌,暗中比对脑海中那副神秘残图的轮廓。可惜,残图所指区域似乎还在山脉更深处,仅凭外围这些零碎信息,难以拼凑出有效线索。他也曾旁敲侧击地向李猴打听过万兽山脉深处、古老遗迹之类的消息,李猴虽然夸夸其谈,但所知也仅限于一些流传甚广的冒险传说,并无实质内容。
这一日,林枫接取了一个采集“凝血草”的任务。凝血草只是一阶灵草,常用于炼制低阶疗伤药散,任务本身并无特别。但在任务说明的附注里,却有一行小字引起了林枫的注意:“若能提供品质上乘、年份较足者,报酬可酌情提升。”
发布者,正是青玄门炼丹房的刘长老。
林枫心中微动。他如今“囊中羞涩”,虽然看不上宗门那点下品元石报酬,但若能借此与炼丹房搭上线,或许能更方便地获取一些偏门药材的信息,甚至接触到宗门内可能存在的、关于万兽山脉的古老记载。
他依旧与王硕、李猴组队,前往凝血草生长的“落霞坡”。
落霞坡位于黑风涧更深处一些,地势平缓,阳光充足,生长着不少低阶药草,但也因此吸引了一些食草类妖兽,偶尔会有肉食妖兽出没。
三人小心前行,避开了几群警惕的“羚角鹿”,很快找到了一片凝血草。大部分凝血草只有数年火候,色泽淡红,是普通货色。
“就这些吧,够交任务了。”李猴说着,就要动手采摘。
“等等。”林枫出声阻止,他目光扫过这片草丛,指向边缘处几株被岩石阴影半遮掩、颜色深红近紫、叶片肥厚、隐隐有光华流转的凝血草,“那几株,年份恐怕超过五十年了。”
王硕和李猴顺着他的指引看去,都是一愣。他们常年采药,自然认得出来,那几株凝血草的品相确实远超周围!
“木风师弟,眼力可以啊!”李猴惊讶道,“藏这么隐蔽都被你发现了?这玩意儿,卖给刘老头,起码能多换两三倍的贡献点!”
王硕也点了点头,看向林枫的目光多了几分认可。这份对药材的敏锐观察力,可不像是普通散修能有的。
然而,就在林枫准备上前采摘那几株五十年份凝血草时,一阵腥风猛地从侧后方袭来!
“小心!”王硕反应最快,厚背砍刀瞬间出鞘,横斩而出!
“吼!”
一头体型比铁背狼更大、皮毛呈暗黄色、獠牙外露、双目赤红的妖豹从树丛中扑出,利爪与王硕的刀锋狠狠撞在一起!
“铛!”
火星四溅!王硕闷哼一声,被震得连退数步,持刀的手臂微微发麻。
“是二阶下品妖兽‘赤眼豹’!妈的,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落霞坡外围!”李猴脸色一变,惊呼道。二阶妖兽,实力堪比真元境四重到六重的人族修士,绝非铁背狼可比!
那赤眼豹显然是被那几株五十年份凝血草散发的特殊药香吸引来的。它一击逼退王硕,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距离凝血草最近的林枫,低吼一声,后肢发力,如同一道黄色闪电般再次扑来!速度快得惊人!
“木风快退!”王硕急声大喝,想要救援却已来不及。
李猴更是吓得脸色发白,他只有真元境二重,面对二阶妖兽,连插手都难!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袭击,林枫眼神一凝。以他真实的实力,瞬间便可将其反杀。但他现在是“木风”!
电光火石间,他脚下那套经过伪装的、略显笨拙的《柳絮随风步》被催发到“极限”,身体以一个极其狼狈、几乎失去平衡的姿态,向侧后方猛地一滚!
“嗤啦!”
赤眼豹的利爪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将灰色的弟子服撕裂开几道口子,在他背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血痕!火辣辣的疼痛传来。
险之又险!
与此同时,林枫“慌乱”中似乎被地上的藤蔓绊了一下,手中那柄普通精钢长剑“脱手而出”,看似无意,剑尖却恰好点在了赤眼豹扑击时露出的、相对柔软的腹部位置!
“噗!”
一声轻微的入肉声。长剑并未造成太大伤害,只是刺破了点皮肉,但这一点疼痛和阻碍,却让赤眼豹的动作为之一滞。
就这瞬间的停滞,给王硕创造了机会!
“畜生!受死!”
王硕怒吼一声,全身土黄色元力爆发,砍刀带着开山裂石之势,狠狠劈在了赤眼豹的腰背上!
“嗷呜——!”
赤眼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腰部被砍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狂喷!它凶性大发,还想挣扎,但李猴也抓住机会,数枚淬了强效麻药的吹箭精准地射入了它伤口附近。
很快,赤眼豹的动作变得迟缓,最终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战斗结束,王硕和李猴都松了一口气,额头上满是冷汗。
“木风,你没事吧?”王硕快步走到林枫身边,看到他背上的伤口只是皮外伤,才放下心来,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后怕和赞许,“好小子!刚才那一下躲得漂亮!要不是你绊那一下阻碍了这畜生,我想伤到它可没那么容易!”
李猴也凑过来,心有余悸:“吓死我了!木风师弟,你刚才可太险了!不过你这运气和反应,绝了!”
林枫脸上适当地露出“惊魂未定”和“侥幸”的神色,喘着气道:“多亏王师兄及时出手,我只是……只是本能反应。”
他表现得恰到好处,既展现了“运气”和一定的“急智”,又没有超出真元境二重修士的极限。
三人收拾战场,将那几株五十年份的凝血草小心采集,又处理了赤眼豹的尸体(二阶妖兽材料价值不菲),这才返回宗门。
交接任务时,当林枫将那几株品相极佳的凝血草交给炼丹房的执事时,果然引起了注意。执事仔细检查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五十年份!品质上乘!好,很好!刘长老正需要这种品质的凝血草试药!你们的任务报酬翻倍!”
王硕和李猴闻言大喜,对林枫更是高看一眼。这次任务,可谓是林枫带来的意外之喜。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第二天,林枫正在小院内研读那本基础的《青木诀》,一名炼丹房的弟子却找上门来。
“哪位是木风师弟?”那弟子穿着代表炼丹学徒的浅绿色服饰,语气带着一丝炼丹师特有的傲气。
“我是。”林枫起身应道。
“刘长老要见你,跟我走一趟吧。”那弟子打量了林枫几眼,似乎有些好奇这个新入门的外门弟子为何会被长老点名召见。
林枫心中微动,面上却露出适当的“惶恐”与“疑惑”,跟着那名弟子来到了位于主峰后山的炼丹房。
青玄门的炼丹房占地不大,只有几间连在一起的石屋,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草和烟火混合的气息。在其中最大的一间石屋内,林枫见到了刘长老。
刘长老看起来约莫六七十岁年纪,头发灰白,不修边幅,身上沾着些许药渍,脸上带着长期皱眉形成的深深纹路,眼神却异常锐利,修为在真元境九重巅峰。他正对着一炉炼制失败的药散发脾气,几个炼丹学徒噤若寒蝉地站在一旁。
“长老,木风带到。”引路弟子恭敬禀报。
刘长老挥挥手让学徒们退下,浑浊却锐利的目光落在林枫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沉声开口:“你就是木风?昨日那几株五十年份的凝血草,是你发现的?”
“回长老,是弟子偶然发现的。”林枫恭敬回答,姿态放得很低。
“偶然?”刘长老哼了一声,走到林枫面前,拿起一株普通的凝血草和一株五十年份的,递到他面前,“说说看,除了颜色深浅,它们还有何不同?”
这显然是在考较他对药性的认知。
林枫心中了然,知道机会来了。他不能表现得太过人,但也不能一无所知。他沉吟片刻,组织着符合“木风”身份的语言:
“弟子愚见。普通凝血草,药气发散,触之微凉,叶脉纤细。而五十年份者,药气内敛,触手有温润之感,叶脉粗壮隐现光泽,且……靠近细闻,有一股极淡的、类似铁锈般的独特气息,应是其活血化瘀药效凝聚到一定程度的体现。”
他说的这些都是最基本药材辨识知识,但关键在于那份细致入微的观察。对于一个“普通散修”而言,能注意到“铁锈般气息”这种细节,已属难得。
刘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脸上的皱纹似乎舒展了一些。他没想到这个新入门的外门弟子,在药材辨识上竟有如此细腻的感知。
“嗯,观察得还算仔细。”刘长老语气缓和了些,“看来你在药材方面,有点天赋。可曾学过炼丹?”
林枫摇头,露出“遗憾”之色:“弟子曾偶得一本残缺的《基础药典》,自学过一些皮毛,但无人指点,未曾真正接触过炼丹。”他适时地给自己会辨识药材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刘长老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惜才,又有些犹豫。青玄门资源有限,培养一个炼丹师不易。他沉吟片刻,道:“老夫炼丹房还缺个处理药材的杂役,你可愿意来?虽无额外报酬,但可旁观摩老夫炼丹,偶尔也能得些指点。总比你整天在外面打打杀杀,朝不保夕强。”
这并非收徒,只是一个杂役名额,但对于普通外门弟子而言,已是难得的机遇,意味着有机会接触神秘的丹道。
林枫脸上立刻露出“惊喜交加”和“感激涕零”的神情,深深一躬:“弟子愿意!多谢长老提携!”
他正愁没有合理渠道接触宗门内部信息,炼丹房杂役的身份,无疑是个绝佳的掩护。而且,近距离观察刘长老炼丹,也能更好地了解这个小宗门的底蕴,甚至可能从刘长老平日的言行或收藏中,找到与万兽山脉古老传闻相关的蛛丝马迹。
“行了,明天一早过来报道。”刘长老挥挥手,算是定了下来。
离开炼丹房,林枫走在返回小院的青石路上,眼神深邃。
“炼丹房杂役……倒是个不错的位置。”他心中思忖,“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触更多药材,也能利用《五行衍天术》暗中推衍、优化刘长老的那些低阶丹方,偶尔‘无意间’提出一两点‘浅见’,逐步展现‘天赋’,却又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
他需要的是一个合理的、逐步提升的过程,最终能在青玄门拥有一定话语权,方便他后续借助宗门力量,探寻残图线索,或是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就在林枫规划着如何在炼丹房低调发展时,他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暗流,正在青玄门之外悄然涌动。
距离翠屏峰百里之外的一座隐秘山谷内,几名身着黑衣、气息阴冷的修士,正围绕着一面悬浮的、刻画着血色眼瞳图案的罗盘。
罗盘之上,血光流转,最终指向了翠屏峰的大致方向,但光芒闪烁不定,似乎受到某种干扰。
“血眼示警,目标最后消失的区域,就在这附近。”为首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修士声音沙哑,“根据情报,这片区域只有几个不入流的小宗门和散修聚集地。”
另一名修士皱眉道:“大哥,目标狡猾,擅长隐匿。会不会躲进了这些小宗门里?我们要不要……”
刀疤脸修士眼神冰冷:“宁杀错,勿放过!从最弱的开始查!第一个,青玄门!”
夜色中,杀机如同无形的网,开始向着翠屏峰,悄然笼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