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他才想牢牢掌控这个位置。
既然眼下无法如愿,只好退而求其次,借这个机会和祁同伟沟通一下态度。
“同伟,这件事,部里可能有他们的考量。
毕竟他们着眼的是全国大局,不仅仅是我们汉东。
在整体布局上,他们的视野更宽。
我们把陈海报上去,也确实带了些私心——他是陈老的儿子。”
他也是你的师弟,育良省长的学生。
大家都想帮他一把,走得有点急。
幸好上面及时制止,我们才没犯错误。
这一点,我们应该感到高兴。
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若有机会,
再补偿陈海,他还年轻。
我找你谈,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咱们汉东的警察工作,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负责。
我算了一下,已经有七年了。
这七年里,我在别的地方,
也听说了你的能力,这段时间又亲眼见识了。
确实很出色,只是不知道现在的赵东来
能不能有你这样的效率和本事。”
祁同伟听了这话,对沙瑞金刮目相看。
此时被祁同伟摆了一道,
还能如此坦然、如此从容,
这样的人物确实不简单。
他原以为,就算沙瑞金不生气,
至少也会有些阴阳怪气,他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谁知,沙瑞金竟毫不在意,
反而借这个机会,直接就把这件事带过去了。
这样的手腕,实在高明。
此时的祁同伟,真的没有想到,
这位沙瑞金,竟有如此胸怀。
而此时与他讨论的问题,也带着几分示好的意思,
这一点,非常难得。
祁同伟此时也端正了态度,
认真地看着沙瑞金,随后说道:
“沙书记,这件事,
我也考虑过,毕竟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公安厅长,
也有一些心得。
这个位置,
最重要的,是找准自己的定位。
它不同于其他职位,
是我们的‘刀把子’,必须要有力量。
其他一些工作,可以慢慢推进,
明确其职能,这一点,
我一直在摸索。
在政法书记的岗位上,
我也不会停止探索,请您放心。
即使我不再担任这个职务,也不会松懈,
这一点,请您放心。
赵东来如果掌控不了局面,我会帮他。
我卸下了这个职位,但以政法书记的身份,
仍会参与工作。
我身上的警服虽脱,心中的警服仍在。”
祁同伟这番话,说得真有水平。
即便是沙瑞金,也不由心生感慨。
这小子,确实有几分本事。
此刻他对祁同伟,既欣赏又复杂。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矛盾的情绪了。
祁同伟这番话,句句落在他的心坎上。
过去与他搭档的政法书记,都形同虚设。
就连高育良,也未能例外。
不涉足具体事务,只提宽泛建议。
可高育良有他的底气,门下弟子众多,
只需开口,便有人执行。
但沙瑞金需要的,不是这样的书记,
而是一个真正动手做事的人。
祁同伟,恰恰就是这样的角色。
他自基层起步,
虽主战场在公安,
公检法三路却皆有历练,
成绩也颇为亮眼。
这样的人,正是沙瑞金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
怎能不让他另眼相看?
更关键的是,祁同伟能看到问题症结。
这一点,尤为难得。
高级干部往往已远离基层,
看到的,也只是基层愿意呈现的样子。
沙瑞金自己也不例外。
可祁同伟不同,
他真正来自那里,
所说的话,句句扎实,
全是从基层实际中得来的见解。
这番话,让沙瑞金重新认识了祁同伟。
可让他不悦的是,
公安厅长虽已换人,
实际发力的仍是祁同伟。
即便不如从前那般如臂使指,
此时的他,话语权依然强大。
否则,也说不出这样掷地有声的话。
这正是沙瑞金心中不快之处。
他与李达康一样,
控制欲极强,
这份掌控的火焰从未熄灭。
若非如此,他初到汉东,
也不会大刀阔斧地冻结那么多干部,
更不会借处理赵立春之名,对高育良出手。
虽未成功,
这一举动的影响却深远,
也让汉东如今的局面,
愈发波谲云诡。
沙瑞金看着眼前的祁同伟,
不由得心生感叹:
“同伟,你老师真是好福气啊。”
能有你这样的帮手,真是令人羡慕。
同伟,好好干。
就照这个思路,继续走下去。
我和你老师,会一直关注你的。
沙瑞金说出这番话时,其实言不由衷。
尽管他心中早已盘算着如何对付这对师徒,
此刻却不得不装作亲近。
这让他感到十分难受,
因为他真正想做的,是收回权力。
在汉东,他不希望听到任何反对的声音。
这是他的夙愿,唯有如此,
他才能安心推进汉东的建设。
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祁同伟虽然是汉东的重要力量,
但若不能为他所用,便没有存在的必要。
事情就这么简单。
转眼之间,祁同伟已成了他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
尤其这一次,祁同伟暗度陈仓,
把陈海调离岗位,强行安排了自己的人,
更加深了沙瑞金的危机感。
这种感受,不是小事能够弥补的。
因此,他必须果断,
对这个人,绝不能手软。
尽管他欣赏祁同伟的能力,
但在需要动手时,他绝不会犹豫。
这就是政治,这就是斗争。
祁同伟听着沙瑞金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他并不清楚沙瑞金真正的想法,
但他希望对方是真心如此。
若是那样,许多事情便能顺利推进。
然而,这一切并不由他掌控。
祁同伟正想再说些什么,沙瑞金却摆了摆手:
“同伟,今晚去看看你老师吧,
不用在这儿陪我耗着。
过几天你的办公室就在这里,
有的是时间,不必急于一时。”
祁同伟点头应下,转身离去。
沙瑞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但很快便被坚定取代。
此时此刻,绝不能心软——
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一点,沙瑞金再清楚不过。
汉东机场的停机坪上,空旷无垠,
一眼望去毫无遮挡。
一辆奥迪静静停在一边,
车旁一人正仰首望向天空。
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沙瑞金。
身为汉东省重要人物的沙瑞金,此刻却在机场等候飞机降落。
可见来者身份不凡。
不久,一架小型客机缓缓降落。
飞机刚停稳,舷梯甫一放下,便有一队持枪武警迅速下机,严密护卫在四周。
从飞机上走下来的,正是沙瑞金的大哥。
他是让沙瑞金递交投名状的人,也是向祁同伟下达抓捕赵立春任务的人。
他原是纪委第三书记,如今已调任新职。
担任国务副职,虽然职位是副级,但实权却更上一层。
下次换届时,或许还能再进一步。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即便在当前,在地方上,这位也是顶尖的存在,这一点毋庸置疑。
沙瑞金赶忙上前,想要伸手搀扶,却被对方轻轻推开。
“小金子,我首次考察就来到你这里,你可要把这场戏演好。”
走出省委大楼的祁同伟,心中仍有些疑惑。
让他去找高育良?这到底是什么用意?
自己这次从京城借力,摆了沙瑞金一道,对方却毫无反应,反而如此平静。
这种反应和应对方式,让祁同伟捉摸不透。
他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但沙瑞金却没有丝毫动怒,这实在有些奇怪。
毕竟沙瑞金是省委书记,一省的最高领导,权威受到挑战,却如此反应,令祁同伟难以理解。
在他印象中,沙瑞金并非宽宏大量之人。
初到汉东时,他没少给祁同伟设置障碍。
如今突然转变性格?不太可能。
但问题出在哪里,祁同伟一时想不明白。
怀着满心疑惑,祁同伟坐上车。
稍作迟疑,他看见沙瑞金也从省委大楼走出,坐上专车离去。
此时刚下班,按沙瑞金的习惯,本不该这么早离开。
迟疑归迟疑,他此刻却不敢过分好奇沙瑞金的动向。
若真跟了去,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这点自控力,祁同伟还是有的。
他心中虽存疑虑,却还是转身向高育良家走去。
高育良一直住在省委大院,多年来从未搬离。
这片别墅区是省里高层领导的居所,按祁同伟如今的级别,本也可以搬进来——省委家属院里备有数栋独栋别墅,专供符合条件的干部使用。
祁同伟自然够资格,只是他刚晋升不久,加之对这些并不在意——他名下本就不止一处房产,也就没来凑这个热闹。
而高育良不同。
他勤恳廉洁,两袖清风,除了这里,确实无处可去,住在这里理所当然。
原本升任省长后可以换一处更大的住所,他却没搬,仍守着原来的房子——主要是舍不得那一方花池。
祁同伟把车停在高育良家门口,见高育良正站在花池里,拄着锄头望着他,嘴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