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趣阁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趣趣阁 >  绣春雪刃 >   第475章 点卯

寅时末,天色还沉在一种近乎墨黑的深蓝里,远处报恩寺的晨钟便撞破了石头城的寂静。钟声沉郁,悠长,穿透湿冷的雾气,一声声,仿佛敲在人的骨头上。我几乎是和钟声一同醒来。不是自然醒,是长久军旅生涯和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养成的、刻入骨髓的本能——在危险未知的环境中,比敌人醒得更早,是一种奢侈的生存优势。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纸外透进一点极其微弱的、属于黎明前的灰蒙蒙的光。寒意比昨夜更甚,湿冷刺骨,仿佛能渗进被褥,直接冻僵骨髓。右腿的旧伤在晨起时总是最僵硬的,像一根冻住的木头,稍微一动,膝弯后的疤痕就传来撕裂般的酸胀和刺痛。肋下和左肩的伤处也隐隐作痛,是身体在抗议昨夜的“演练”和长途跋涉的劳顿。我躺在床上,没有立刻起身,只是缓缓地、深深地呼吸,将冰冷潮湿的空气吸入肺叶,带来刺痛,也带来清醒。体内那微弱的内息,随着意识的清醒,开始自行缓缓流转,虽然微弱,但如同一道细细的暖流,艰难地在冰封的经脉中开辟通路,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暖意和活力。

该起了。

我掀开冰冷的被褥,坐起身。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旧伤,带来清晰的痛楚。我咬着牙,动作平稳而缓慢地穿上中衣,然后是那身崭新的、石青色云纹缎面的官袍。料子挺括冰凉,摩擦着皮肤。系好犀角带,戴上乌纱帽。镜中的人,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苍白,眼窝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沉寂,腰背挺直。官袍的宽松恰好掩饰了消瘦的身形,也掩盖了衣袍下可能因动作而牵扯伤处的细微僵硬。

最后,是刀。我走到桌边,拿起那口盛在紫檀木匣中的寒铁绣春刀。手指拂过冰凉的鲨鱼皮鞘,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和内敛的寒意。然后,将它稳稳悬在腰间左侧。刀鞘随着动作,轻轻碰触到左腿,发出轻微的、沉闷的声响。一种奇异的踏实感,顺着刀柄,透过掌心,蔓延到全身。这是身份的象征,是威慑,也是……此刻唯一可倚仗的、实实在在的力量。

推开房门。院子里还是一片昏暗,只有东边天际泛起一线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鱼肚白。湿冷的雾气在庭院里弥漫,带着泥土和青苔的腥气。昨夜那几个垂手肃立的仆役,此刻只有一个年约五旬、头发花白的老仆,提着灯笼,瑟缩地站在廊下等候。看到我出来,他连忙躬身,灯笼昏黄的光晕晃动。

“大人,您起了。早膳已备在灶上,是热粥和几样小菜。轿子……孙司务吩咐,已在门外候着了。”老仆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南京本地口音,有些含混,态度恭谨,却也透着一种下人对陌生上官惯有的、小心翼翼的疏离。

“嗯。”我微微颔首,没有多问。这宅子里的人,谁是眼线,谁是单纯混口饭吃,目前还看不出来。少说,少问,多观察。

简单的用了些白粥咸菜。粥是温的,菜也普通,勉强果腹。用罢,我起身出门。老仆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穿过寂静的庭院,来到前门。门外果然停着一顶青布小轿,轿夫是两个精壮的汉子,穿着号衣,垂手而立,见到我出来,连忙打起轿帘。

“去镇抚司衙门。”我吩咐一句,弯腰上轿。

轿帘放下,隔绝了外面湿冷的晨雾和朦胧的天光。轿子起行,不疾不徐,在尚未完全苏醒的南京街巷中穿行。我靠在冰冷的厢壁上,闭上眼,耳力却提升到极致,捕捉着轿外的每一点声响。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单调声响,早起行人的零星脚步声和低语,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市声渐起,以及……偶尔,轿子经过某些路口或宅院时,似乎有极其短暂、轻微的停顿,或者方向微不可察的调整。是轿夫在避让?还是……有人“恰好”同路,或“恰巧”观望?

无从得知。我只能将这一切信息,默默记在心里。

大约行了两刻钟,轿子微微一沉,停了下来。轿帘被掀开,清晨清冷潮湿的空气和一片相对开阔地带的空旷感扑面而来。我弯腰出轿。

眼前是一座气象森严的衙门。比之北京北镇抚司衙门的巍峨肃杀,此处的建筑显得更为古老、厚重,但也透着一股经年沉淀的、近乎慵懒的威仪。高大的门楼,深色的门柱,蹲踞的石狮,都覆盖着一层南方特有的、湿漉漉的苔痕。门楣上挂着巨大的匾额,黑底金字——“南京锦衣卫指挥使司”。字迹苍劲,在晨雾中显得有些模糊。大门已然洞开,但门前空无一人,只有两个穿着崭新号衣、挎着腰刀的力士,像两尊泥塑,钉子般立在门侧,目光平视前方,对我的到来视若无睹。

没有想象中的迎接队伍,没有客套寒暄的吏员。只有这扇沉默敞开的大门,和门后那片未知的、充满官场森严等级和无形压力的空间。

孙司务不知何时已从旁边的小门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副白净面皮、不卑不亢的样子,对我微微躬身:“杜大人,请随卑职来。指挥使大人已在二堂等候。”

“有劳。”我整了整官袍,手自然地扶了扶腰间的刀柄,触手冰凉坚硬。然后,迈步,踏上了那被无数双官靴磨得光滑可鉴、湿漉漉的青石台阶。

脚步声在空旷的门洞和仪门前响起,清晰,孤独,带着一种闯入者的突兀。跨过高高的门槛,里面是一个极为宽阔的庭院,青砖墁地,两侧是长长的廊庑。此刻天色渐明,庭院里依旧空旷,只有寥寥几个穿着低级吏员服饰的人,抱着文书卷宗,脚步匆匆地穿过庭院,消失在两侧的廊庑或月洞门后。他们看到孙司务引着我进来,只是略略侧目,目光在我身上和腰间的绣春刀上飞快一扫,便又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开,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

寂静,一种充满无形规则的、压抑的寂静。

孙司务引着我,穿过庭院,绕过正堂前巨大的影壁,从侧面的回廊,走向后院。回廊幽深,朱漆斑驳,檐角挂着残破的铜铃,在晨风中寂然无声。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木头、灰尘和一种淡淡的、类似霉变纸张的气味。

二堂比正堂稍小,但格局更为严谨。门前站着两名挎刀的校尉,身形精悍,目光锐利,看到孙司务和我,略一点头,便推开了沉重的隔扇门。

门内,光线稍暗。一股暖意混合着更浓郁的陈年墨香和熏炉里飘出的、淡淡的檀香气味,扑面而来。堂内陈设简洁而威仪,正中悬着“忠勤体国”的匾额,下方是一张巨大的、光可鉴人的紫檀木公案。公案后,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端坐一人。

此人年约五旬,身材清瘦,穿着正三品武官常服——绯色云雁补子圆领袍,没戴乌纱,只束着网巾。面皮白净,留着三缕修剪整齐的长髯,双目开阖之间,精光内蕴,并不如何迫人,却自有一种久居上位、洞察世情的沉静与威严。他手中正拿着一份公文在看,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平静的深潭,落在我身上。

这就是南京锦衣卫指挥使,徐镇业了。

“卑职杜文钊,参见指挥使大人。”我在公案前三步外站定,抱拳,躬身,行礼。动作标准,不疾不徐。肋下的旧伤在躬身时传来一阵隐痛,被我强行压住,脸色未变。

徐镇业放下公文,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深邃平静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从乌纱帽,到石青色官袍,到腰间的寒铁绣春刀,再到我苍白但平静的脸。那目光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重量,沉甸甸地压下来,却又似乎只是寻常的审视。

堂内一片寂静,只有熏炉里香炭偶尔爆裂的细微声响,和我自己平稳却稍显用力的呼吸声。

“免礼。”片刻,徐镇业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南京官场特有的、略显绵软的官话口音,但吐字清晰,自有分量。“杜千户……哦,如今该称杜副使了。一路南下,辛苦了。”

“分内之事,不敢言苦。”我直起身,垂手肃立。

“嗯。”徐镇业微微颔首,指了指公案侧下方的一张椅子,“坐。孙司务,看茶。”

“谢大人。”我依言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只坐了半边,腰背依旧挺直。孙司务无声地退出去,片刻后端了两盏盖碗茶进来,放在我和徐镇业手边的茶几上,又无声退到门边侍立。

“骆公的信,本官已看过。”徐镇业端起茶盏,用碗盖轻轻拨了拨浮沫,却没有喝,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杜副使在云南的功劳,本官也略有耳闻。忠勇可风,年轻有为。只是……听闻伤势不轻?”

“劳大人挂怀。伤势已无大碍,只是还需些时日将养。”我回答得谨慎。他提及骆养性的信,是表明他知道我的“来路”。提及云南功劳,是客套。重点在“伤势”。是在确认我的“可用”程度,还是暗示我这个位置“清闲”,适合“将养”?

“既如此,便好生将养。南京不比京师,气候温和,于养伤有益。”徐镇业啜了口茶,放下茶盏,语气依旧平淡,“南城兵马指挥副使一职,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南京乃留都重地,南城更是商贾云集、五方杂处之处,治安历来是重中之重。白莲余孽近年时有蠢动,更需小心防范。你新来乍到,诸事不熟,可先跟着王指挥使熟悉情形。具体职司,稍后自有人与你交割。”

王指挥使?应该是南城兵马指挥司的正印官,我的顶头上司了。

“卑职遵命。定当恪尽职守,不负大人与朝廷委任。”我再次起身,躬身应道。

“嗯。”徐镇业摆摆手,示意我坐下,“你初来,有些规矩,本官需与你分说清楚。”他语气稍肃,“南京锦衣卫,职责在于卫护留都,纠察不轨,绥靖地方。与北镇抚司专司诏狱、侦缉大案,有所不同。行事需依律例,讲分寸,更要……顾及各方干系。此地不比边陲苗疆,动辄刀兵相见。许多事,需和风细雨,刚柔并济,方是长久之道。你可明白?”

“卑职明白。”我垂首。这番话,看似提点,实则是划下界限。告诉我这里不是我可以“擅权”、“行事酷烈”的北镇抚司,更不是无法无天的苗疆。这里规矩多,关系盘根错节,行事需“讲究”。是警告,也是暗示——安分守己,别惹麻烦。

“明白就好。”徐镇业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转瞬即逝,“你远来辛苦,今日点卯已毕,不必再去南司衙门。先回行辕歇息。明日辰时,再去南城兵马司见王指挥使报到不迟。”

这是送客了。

“谢大人体恤。卑职告退。”我起身,行礼。

徐镇业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重新拿起了案上的公文。

我转身,在孙司务的陪同下,退出二堂。身后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那沉静而充满无形压力的空间。

走出镇抚司衙门,清晨的阳光已驱散了些许雾气,但天空依旧灰蒙蒙的。门前依旧空旷。我上了等候的轿子,吩咐回行辕。

轿帘落下。我靠在厢壁上,缓缓吐出一口一直压抑在胸口的浊气。后背的官袍内衬,已被一层薄汗浸湿,冰凉地贴在皮肤上。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身体在应对那种无形压力时,旧伤和虚弱本能的反应。

点卯,结束了。平淡,甚至有些冷清。没有刁难,也没有热情。徐镇业的态度,滴水不漏,看似关怀,实则疏离,划清了界限,也指明了“规矩”。这是一个信号。我在南京的处境,恐怕比预想的还要微妙。骆养性将我“发配”到此,徐镇业显然也并非全然接纳。我这个“京里来的”、带着“功劳”和“重伤”的副使,在这里,更像是一个需要被“安置”、被“观察”、被“限制”的不稳定因素。

南城兵马指挥副使……治安、巡检、防范“白莲余孽”……职责听起来明确,但如何行使,有多大实权,有多少真正可信可用的人手,全是未知。那位未曾谋面的王指挥使,又是何方神圣?

前路,似乎并未因踏入了官衙而变得清晰,反而更加迷雾重重。

但至少,第一步,走完了。没有出错,没有授人以柄。

剩下的,便是在这重重迷雾和无形掣肘中,一点点地,摸索,试探,站稳,然后……找到我要走的路。

轿子在湿冷的晨光中,向着武定桥方向行去。腰间的寒铁绣春刀,随着轿身的晃动,轻轻磕碰着厢壁,发出低沉而规律的轻响,仿佛在无声地叩问着这座古老而复杂的城市。

我闭上眼,不再去看窗外流动的、陌生的街景。只是将手,轻轻按在了冰凉的刀柄之上。

趣趣阁推荐阅读:唐羽穿越成太子的小说特种兵之种子融合系统玄武裂天从我是特种兵开始一键回收从火凤凰开始的特种兵逍遥小憨婿调教妖孽暴君:军火狂后大明:弃婴开局,老朱求我当皇帝大乾憨婿重整山河,从穿成宋钦宗开始奋斗在沙俄唐朝好地主水浒:什么靖康?不存在的以三国为基,铸至高圣朝贞观俗人唐朝好地主:天子元从从李元芳开始寒门书生,开局捡个便宜小娇妻樱花之国上的世界末日大明:家妻上将军李世民:逆子!你怎么让她怀孕了亮剑:我有一间小卖部赘婿三国:从拯救家族开始风起陇西大明:我重生成了朱允炆朕真的不务正业大文豪公子凶猛丛林战神隋唐大猛士不明不清最强之军火商人帝国皇太子,老子不干了!叶宁罗舞苏倾城小说盘点败家皇帝,开国太祖们傻眼了大召荣耀曹操的痞军师九州,开局忽悠项羽做我哥大明,我的老丈人是卢象升逍遥暴君隋末绝品兵王篮坛大流氓武炼巅峰开局召唤李儒与黄忠开局一书生:从敬夜司狱开始落榜当天,娶了个郡主娇妻回家吃货唐朝锦衣黑明首辅家的傻儿子
趣趣阁搜藏榜:洪荒之吾为帝尊白马踏西风推背图之大唐帝国大明皇家维修工疯鼠水浒摊牌了我林冲反出梁山重回北魏相公,陛下又请辞啦三国:因长得帅被小乔捡回了家华夏史记:炎黄到清末的风云变迁雉朝飞之铁骨柔情大唐:咸鱼的我被李二看穿了内心风起刈羽大明之我真不想当皇帝啊抗日之活着再见备前宰相装傻三年:从状元郎到异姓王三国:我与我父,喝退十万曹军纵横图大明之崇祯大帝当云天明穿成林如海太岁官婿既然重生了,这个皇位必须我来坐异世召唤之帝者为尊大秦规划师未央金屋赋岳氏传奇之逆世护宋水浒:换天改道黄金时代,风云二十年三国:开局反了汉灵帝魔兽争霸之天下竞技隋兵霸途精灵之守灵人1855美国大亨神医毒妃逆天改命最强黄巾大明永乐,从教导皇孙开始水浒:灌口李二郎传我就是能投进太子驸马逍遥小地主大神,来淘个宝呗!明左回到原始社会当大酋长了解历史之大汉王朝重生之王爷的奋斗明末灾年,我有一个中药交易空间大唐:我辩机,誓死不从高阳回到古代搞工业错妻:入赘半年你说我认错媳妇了
趣趣阁最新小说:汉贾唐宗封疆裂土:陛下,这皇位朕要了陛下,你这病,得加钱穿越落魄世家子,我举屠刀定乾坤巴尔干王冠穿越水浒,我是宋江?寻梦长安从洪武遗诏开始北美建国大唐:为了声望值,只能当文抄公开局长平,系统选择休眠重生1898,我成了新列强九世崇祯,权谋拯救大明大明北洋军四合院:我是来享福滴我靠系统走巅峰败军孤魂起,我成为游牧噩梦桃花治世书悲催二世祖大明:短命皇帝扭转乾坤汉末:我每月召唤一个梁山好汉郑和:碧海传奇我用水浒卡牌闯乱世刘基兴汉穿越洪武当牛马水浒大宋:开局掳了李清照我,顶尖工程师,重塑大宋基建三代忠烈遭欺辱?血书九叩镇国门拒婚娘娘,我靠系统成神了穿越崇祯再兴大明让你当伙夫,你喂出活阎王穿越江都:收箫后,强纳李秀宁陛下别演了,天下都被你统一了初唐武神:开局加点横推乱世轮回之大明劫燕云十八骑再战江湖高武大明:我的功法自动满级初唐父子局全员恶人打造日不落帝国,从南下化龙开始流放县令:十八个老婆全是狠角色天衍国师工业革命:从流放之地开始开局怒怼贵妃,结果被她养成皇帝大唐:我李承乾靠mc建仙朝被质子王爷锁腰宠大唐奶爸:开局渭水抱娃退万骑大唐:我靠现代工业走官途我在唐末签到五百年穿越到明朝之我教嘉靖修仙别把我逼成狗穿越水浒成王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