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弘基在地下转了一刻钟,还是难掩心中恶气。
气息越来越重。
刘孔昭不敢劝,这时候也没人来陪魏国公。
花和尚在观看密探汇总的信息,实在忍不住了,“公爷,您能不能坐下,晃得小人脑壳疼。”
“杨六!你放肆!”刘孔昭大怒。
花和尚再次对面色涨红的徐弘基压压手,“公爷,此刻您在博弈啊,对方出手了,不可能打个耳光结束,卫时觉是将军出身,您得感知危险,不是在这里生气。”
徐弘基被莫名说动,怔怔点头,“有理,还是你敏锐,哪里有危险?”
刘孔昭愕然,再让杨六做下去,他和杨廷筠都成后娘养的了。
花和尚给徐弘基倒杯茶放面前,“您别生气,咱们一起想,小人可以肯定,卫时觉不可能打周起元一巴掌就完事,也不可能等明日辩论,那不是他的作风,他作战习惯连环出击,今晚一定有事,此刻他也不可能搂着美人睡觉。”
徐弘基点点头,“确实如此,孔昭,你也坐过来,动动脑子。”
刘孔昭无奈,坐两人旁边看桌上的密探消息。
他妈的,苏州的消息太多太乱。
杨六眉头紧皱,魏国公抱着茶杯,脸色阴鸷。
安静一会,刘孔昭实在忍不住了,指一指其中一张纸条。
“南京六部的官员在干嘛?他们法理上是中枢大员,代表中枢而来,王在晋和钱龙锡被带着转了一圈,回来闭嘴了。”
花和尚翻了个白眼,“王在晋是皇帝的人,钱龙锡是东林,更是松江府大商,他说什么,都会被海防连夜抄家,闭嘴才对。”
“卫时觉让南京六部闭嘴、让几名巡抚闭嘴,韩爌又在请本地官员喝酒,他什么时候做成这一切?”
花和尚摇摇头,“什么时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这能力,伯爷思考方向不对。”
“那你能有什么判断?”
花和尚展开另一张纸,“伯爷,南京的官员很多,不止有六部,还有翰林院和国子监,卫时觉二哥是周延儒学生,他去见过周延儒,此刻也在苏州,周延儒怎么会与这么多年轻士子有联系,他在苏州好似很受欢迎。”
刘孔昭看一眼徐弘基,没有说话。
抱茶杯的徐弘基冷笑一声,“杨六,江南官宦子弟,县学、府学士子多到南京国子监学习,不管他们是谁的学生,不管他们出身如何,南京灯花酒绿,秦淮河才子佳人,诗社风雅,都是银子啊。”
花和尚目瞪口呆,“江南如此多的学社,背后是公爷?”
徐弘基哈哈一笑,“年轻闲着无聊,留恋秦淮,花魁嘛,咱说是,她就是,不是也是,士子就是闻着屎味而来的狗,学社嘛,八成起于画舫。”
“呃…公爷高明!”
“扯淡,这就是东林的复刻,背后又不止本公一人,本公不过是地主而已,好客是本分嘛。”
“难怪公爷可以掳夺东林背后的士绅,原来大伙早就想放弃东林。”
“这话不对,东林太杂,大伙没想放弃他们,是他们不争气,谁家也不可能只养一个儿子,多养儿子好防老。”
“原来如此,小人懂了,公爷与诸位先生高瞻远瞩,他日必为天地棋手。”
徐弘基笑笑,却难掩傲娇,“过了过了,先说当下。”
花和尚立刻转了话题,“卫时觉动手给苏州教训,那肯定有目标,周起元就是打个招呼,他的目标也不像西士,您被剥夺监督使,也不可能是南勋,那动手的目标是谁呢。”
刘孔昭不愿杨六一直强势表现,冷冷说道,“先不说目标,他总得派人吧,邓文明在织造府,没什么动静,卫时春与周延儒在与学社士子闲聊,更可能动手,今晚啥也没有,毕竟他已经回应了,罢职周起元就是。”
花和尚直接摇头,“绝对不是,周起元就是个打酱油的货色,更可能是愿打愿挨,周起元顶不住压力,就坡下驴,大明朝有几个钦差能解职巡抚?还是应天巡抚啊。”
徐弘基附和点头,“杨六说的对,卫时觉的目标可能是士绅,动手的人在哪里?”
花和尚指一指密探信息,示意等等消息。
又抿嘴忍笑,暗道动手的总指挥就在你面前,贫僧今晚左右互搏。
晚上亥时初了,密探送回来的消息都不痛不痒。
到处在密谋谈事。
密谋啥一概不知,也不需要知道,钦差行营没任何动静。
亥时中,密探应该去码头摸官船了。
刘孔昭闭目小憩,徐弘基也在打盹。
花和尚站起来在地下踱步几圈,故意把两人吵醒。
徐弘基捏捏眉心,“你发现了不妥?”
“什么都没有,若今晚会动手,子时马上到了,总感觉大祸临头,很不安。”
刘孔昭翻了个白眼,“苏州都是你派的人,不安的是钦差,今日刚到,大概就这样了。”
花和尚猛得扭头,两眼放光,“糟糕,这就是动手。”
两人一惊,“什么?”
花和尚推开门跑出去,对院内几名等候密探大吼,“去把码头的探子叫回来,快!”
其中一人回答,“头领,来不及了,亥时就去了。”
花和尚看一眼月光,再次吩咐,“马上去客栈,撤离所有兄弟,烧掉密信,别管掌柜伙计了。”
密探对他深信不疑,马上离开。
花和尚两头唱戏,回头对魏国公道,“公爷,苏州货栈联络点的那些兄弟要完蛋了,人家不是不动手,是在等咱们动手,靠,上了个大当。”
这是骂徐弘基瞎指挥,徐弘基却没有感受到指责,“你确定?”
“看卫时觉的兵法,奴酋不动,他也不动,奴酋若动,纯属瞎动,您…咱们就是奴酋,不该着急啊,不动就没破绽嘛。”
徐弘基被骂的无话可说。
刘孔昭暗骂,神也是你,鬼也是你,看你一会怎么圆回来。
不到一刻钟,去客栈通知的密探头领就回来了。
一脸恐惧对三人道,“货栈和客栈都是森然冷冽的锦衣卫,三十个武艺高强之辈,一声不吭,还有弓箭手和弓弩,兄弟们完全不敌,利索杀光,搜走密信,还在门口留下一张纸。”
花和尚一把抢过来,上面八个字:谢氏祭旗,你请随意。
“混蛋…”
魏国公脱口大骂,花和尚一下捂住嘴,“公爷,您是公爷!生气还会上当!这才打招呼一回合,咱玩得起。”
徐弘基差点气晕,肺都要气炸了。
刘孔昭喃喃说道,“苏州谢氏藏这么久,三百万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