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站着没动。
剑尖还指着金霸天的咽喉,火光在两人之间跳动。他刚才那句话说出口后,对方的手指抽了一下,轮子下沉了半寸。这变化很小,但苏牧阳看到了。
他没趁机冲上去。
他知道现在不能动。刚才那一波进攻已经耗尽了力气,虎口裂开的地方还在渗血,整条右臂都在发麻。如果这时候贸然出击,只会被对方抓住破绽反杀。
他需要想清楚。
脑子里开始回放之前的每一招。从第一次交手开始,金霸天的反应速度、出招节奏、身体移动的轨迹,全都像卷轴一样慢慢展开。他记得自己用“断流诀”劈下的时候,对方是直接硬接的,没有闪避。杨过和小龙女双剑合璧时,他也只是横轮防守,靠内力卸力。
这个人不怕正面硬碰。
但他怕乱。
苏牧阳突然想到地道里的火油。他们进来的时候,脚底踩过一片黏腻的东西,当时只以为是泥水,后来才发现是油。乙还提醒过一句,说空气里有股怪味。那时候没人在意,现在想来,整个通道都被倒过火油。
金霸天不可能不知道。
一个靠预判打天下的高手,最怕的就是混乱。声音、光线、烟雾、爆炸——任何打破节奏的因素都会让他失去优势。
而火,是最能制造混乱的东西。
苏牧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全是焦糊味和血腥气。他强迫自己忽略这些,把注意力集中在金霸天身上。不是他的动作,而是他发力前的身体变化。
第三次模拟进攻场景时,那个细节又出现了。
每次金霸天用右臂发力,肩膀会先僵一下。哪怕只有半瞬,也足够说明问题。这不是高手该有的反应,更像是旧伤导致的肌肉牵制。就像拉弓的弦卡了木刺,再怎么用力也会顿一下。
这个顿点,就是突破口。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金霸天握轮的右手上。那条手臂刚才被杨过扫中过一次,虽然表面看不出伤势,但动作已经不如一开始流畅。尤其是刚才那次强行震退三人合击时,右肩明显比左肩高出一点。
果然是这里。
苏牧阳慢慢调整呼吸。他知道现在不能急。甲和乙都快撑不住了,杨过也在调息,小龙女靠墙坐着,脸色发白。他们都没倒下,但也没法再打一轮高强度的对决。
这一战,只能靠脑子赢。
他回忆起《九阴逆脉图》里提到的内容。那种能预判对手动作的功法,叫“观微术”,需要极强的精神集中力。一旦分心或者环境突变,就会失效。而且这种功法对身体负担极大,尤其是旧伤部位,在持续运功时会成为弱点。
金霸天现在就是在强撑。
他不敢让火起来,不只是因为怕烧到自己,更是因为他知道,一旦浓烟弥漫,视线受阻,耳朵被爆炸声干扰,他的“观微术”就会崩溃。到时候,他只是一个受过重伤的老家伙,面对四个还能动的敌人。
所以刚才自己提到火油的时候,他重心后移了。
那是本能反应。
苏牧阳嘴角动了一下。他没笑出来,但心里清楚了。这场仗,还没输。
他缓缓抬起左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动作很慢,像是在拖延时间,其实是在给自己争取思考的余地。他知道金霸天在等他动,只要他一冲,对方就能借力反击。所以他不动,就站在这里,盯着对方的眼睛。
他在等一个信号。
不是来自战友的,也不是来自敌人的。是他自己身体里的信号。当疼痛达到某个临界点时,人反而会变得清醒。现在的他就是这样。每一道伤口都在疼,但这种疼让他更专注。
他想起现代上课时老师讲过的一个案例。二战时有个飞行员,飞机被打中起火,他本可以跳伞,但他选择低空飞行,逼迫敌方雷达失灵。因为火光和烟雾会让对方的瞄准系统紊乱。最后他成功返航。
现在的情况差不多。
他不需要真的点火。
只要让金霸天觉得他随时可能点火,就够了。
他慢慢举起剑,不是进攻姿势,而是把剑刃斜向上,让火光照在上面。金属反射的光斑晃了一下,正好扫过金霸天的眼睛。
对方眼皮眨了半下。
就是这个反应。
苏牧阳心里有了底。他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都听见:“你刚才躲了。”
金霸天没说话。
“我不是指招式。”苏牧阳继续说,“是你整个人往后退了半步。因为你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火油一旦点燃,你会听不清脚步声,看不清剑路,连自己的呼吸都会被烟呛住。”
他往前踏了一步。
金霸天没动,但握轮的手紧了。
“你的功夫建立在‘知道’的基础上。”苏牧阳说,“你知道我会怎么出剑,所以你能提前应对。但现在,你不知道我会不会点火,也不知道火什么时候会烧起来。你没法算。”
他又走一步。
地面裂痕中还有未熄的火星,被他的脚步带起一阵轻烟。
“你怕的不是死。”他说,“你怕的是失控。你怕自己变成一个只能凭本能反应的老头,被我们围攻。”
金霸天终于开口:“你以为这点火油就能吓住我?”
“我不需要吓住你。”苏牧阳说,“我只需要让你犹豫。”
他停下脚步,剑尖重新指向咽喉位置。
“你右肩有旧伤。”他说,“每次发力前会僵一下。我已经看出来了。刚才杨过打你右肩的时候,你用了三成力才稳住身形。如果是全盛时期,你根本不用动。”
金霸天眼神变了。
不是愤怒,是警惕。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
苏牧阳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但不是因为紧张,是因为确定。他所有的推断都对上了。这个看似无敌的敌人,其实一直在硬撑。他的功法、他的身体、他的心理,都有裂缝。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这道裂缝撕开。
他不能一个人上。
甲和乙已经到极限了,杨过也需要时间恢复。他必须想办法让他们重新站起来。
他慢慢回头,看了眼靠墙坐着的三人。甲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涣散,但还在坚持。乙双手撑着刀,指节发白。杨过闭着眼,似乎在运气调息。
他知道他们在等一句话。
不是命令,也不是鼓励。是一个能让所有人重新燃起斗志的理由。
他转回头,盯着金霸天:“你说我们差得远。可你现在连一步都不敢往前迈。”
金霸天冷笑:“那你来啊。”
“我不急。”苏牧阳说,“我可以等。等到你体力耗尽,等到你旧伤发作,等到你再也预判不了我的动作。”
他把剑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但我也可以现在就结束。”
他抬起手,从怀里摸出一块布条。那是进地道前小龙女给的引火布,沾了特制药剂,一点就着。他把它缠在剑柄末端,动作很慢,像是在演示给所有人看。
“这布遇火即燃。”他说,“它会引燃地上的油。整个通道会在十息之内变成火海。”
他把剑举高一点,让火光映照在布条上。
“你要不要赌一把?看看我是真敢点,还是虚张声势?”
金霸天站在原地,没动。
但他的呼吸变了。不再是均匀的节奏,而是短促了一下。
苏牧阳看到了。
他知道,自己赢了第一回合。
他没有立刻点火,也没有继续逼近。他只是站在那里,举着剑,让那个燃烧的可能性悬在空中。
他知道金霸天现在必须做选择。
要么冒险前冲,冒着被火烧的风险强攻。
要么后退,放弃主动权。
无论选哪个,他都已经不再掌控局面。
苏牧阳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出了最后一句:“你的功夫,赢不了人心。”
他抬起左手,指尖靠近布条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