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绿看向老苍头,心想这几日对方常在外头奔波,她与大伯父薛德民、大堂兄薛长林交换消息的时候,他不一定在场。
老苍头对于目前薛家所掌握的线索,可能并不是全都知晓。
为了以防万一,她就将自己最近知道的消息,除去上辈子得来的情报不能告诉人,其他的她通通都跟老苍头说了。
老苍头其实早就从谢管家与薛长林处知道了马二小姐马玉瑶的存在。他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有朝一日竟会与这等身份高贵的皇亲国戚站在对立面上。初时他还有些惶恐,但仔细想想对方做过的事,他心中的怒火又重新烧了起来。
且不说谢家清贵书香门第,不乐意儿子娶她这种徒有家世却没有品行的大小姐,有什么错,她要报复谢家,只冲着谢家人去就是了。春柳县衙惨案中的其他人,又与她有什么恩怨?凭什么就要与谢怀恩一同被洪安残忍杀害?!
兴云伯府的肖大小姐,也跟谢咏只有兄妹之谊,没有半分男女私情,可就因为马玉瑶心生嫉妒,先是让马家二房与兴云伯府议亲,把人家的终身大事拖了一年多,又企图坏人名节,毁婚背信,挑拨人家姐妹不和,这种做法太下作了!
无论是谢家还是肖家,都与老苍头没有关系,但他就是看不惯马二小姐仗势害人!他当年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为国征战杀敌,受伤无数,差点儿丢了性命,老来孑然一身,可不是为了让这种无德无行的外戚子弟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
老苍头早就有了自己可能会得罪这位贵戚千金的想法,只是从前觉得,对付她应该是更有权势的兴云伯府肖夫人以及谢家的职责,自己只要查清楚黄梦龙、石宝生与拐子勾结的阴谋,为自家姑娘讨还公道就好。
但现在他听了薛绿的话,马上就猜到,董洗墨会多次出现在西斜街上,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就藏在附近。而那一带最有可能成为董洗墨藏身地的,就是马玉瑶目前所租住的余夫人陪嫁大宅了。他若要查董洗墨,很可能会引起马玉瑶的注意。
他还要继续查下去么?
薛绿劝他:“府尊大人屡屡给官差们增加查案时的约束,很可能就是知道那边住着马二小姐这位京城来的贵人。一旦他知道官差们查到董洗墨藏身何处,很难说会如何决断,说不定到时候就只剩下苍叔您一个人面对马二小姐了。
“苍叔您从前不知内情,只是一心想为我讨还公道,方才坚持调查董洗墨的行踪。如今您再查下去,说不定会招来麻烦,您还是再慎重考虑一下吧。我不希望您糊里糊涂地撞上去,得罪了权贵都不知道。我是护不住您的,您还请三思。”
老苍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姑娘,老头子我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夫人临终时,将我托付给了七老爷,这些年七老爷一直待我不薄。我在薛家养老,日子过得很好。我感激七老爷,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他枉死!
“七老爷出事那天,我若不是粗心大意,驾车先行回家,而是一直陪在七老爷身边,与他一同去县衙,七老爷未必会出事。我心里一直悔恨不已,可无论是姑娘你,还是长房的大老爷、大少爷,就连周娘子,都没说过我半句不是。
“你们把我当成了一家人,我心里也想为你们出一份力。我不敢说自己有胆量直接对上皇亲国戚,但董洗墨这个臭小子不顾我教导他的恩情,企图利用我来绑架姑娘,我无论如何都不能饶了他!无论他背后是谁,我都要把他抓回来不可!”
老苍头表明了心迹,薛绿心中也就有数了。
她把自己先前对董洗墨与妻子私下会面一事的分析,告诉了老苍头:“若不想对上马玉瑶,那就得找准董洗墨出门见他媳妇的时机,把人抓起来。苍叔,你觉得他是个嘴紧的人吗?若是把他抓到手,能不能撬开他的嘴?”
老苍头对此很有信心:“能!这小子不是什么性情坚毅之辈,从小时候起,就是个贪财的墙头草了。只要官府出面抓人,我再吓唬他几句,还怕他不说实话?!”
“那我们最好提前把他的妻儿从黄家弄出来。”薛绿道,“他的妻儿若是落在黄梦龙手中,他未必敢说实话。但他要是没有了顾虑,一切就好办了。”
老苍头与薛绿迅速商量好了计划,趁着如今天色还不算很晚,路上尚未宵禁,前者索性出了一趟门,先去找张顺利夫妇帮忙去了。
这天晚上,薛绿十分忙碌。
她除了要跟大伯父、大堂兄以及老苍头商量接下来围猎董洗墨的计划以外,针对石宝生的圈套也马上要派上用场了。他们得提前做好准备,在城中掀起舆论风浪,揭破石宝生的谎言才行。
她还要跟奶娘一起,把自己那身男装尽快缝好。另外,她前两日以预防回家路上会遇雨雪为由,嘱咐奶娘买了几张油毡布回来,准备钉在自家马车车厢外头,这个工作也要准备起来了。
幸好上辈子她随石家人进京时,亲眼见到过黄梦龙家懂行的车夫是怎么做这项工作的,也在旁跟着学了点皮毛。如今她不敢说自己靠着这点皮毛就能直接上手,但在老苍头的指点下,把油毡布钉到正确的位置上,却是没问题的。
等薛家的马车钉上了油毡布,外观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行驶到大街上,就算遇见相熟的石家人,又或是居心叵测的黄家人,估计也没人能认出来吧?
这一晚上,薛绿忙到深夜才睡下,第二天清晨起来,她又忙忙梳洗穿衣,趁着奶娘做早饭时,跑到院子里练剑去了。
老苍头今天也很忙碌,早起出来看到她勤练不辍,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姑娘既然诚心要学剑,光靠自己练剑法是没用的,还得跟人交手才行。若不积累对敌的经验,就算姑娘的剑法练得再娴熟,真到要用时,也会手忙脚乱。”
奶娘端着早饭出厨房,闻言撇嘴道:“姐儿才不会手忙脚乱哩。那天拐子把你支开,悄悄将马车驶走时,姐儿就很镇定,直接捅了那拐子一刀,把人踢下车去了。别把姐儿跟别家的黄毛丫头相提并论!”
老苍头根本不想理会奶娘的话,只问薛绿:“姑娘觉得如何?”
薛绿上辈子就有跟谢咏以及其他剑庐弟子交手的经验,并不担心这种事。不过,她确实需要将自己曾经的本领都重新练回来,在家人面前过了明路。若有老苍头这样的高手陪着练剑,她说不定能获益更多。
于是她便笑道:“我正想要找个人陪我练剑呢,不然光练套路,又有什么意思?剑法这种东西,就得学会实用才好。早前我不敢跟苍叔开口,怕妨碍您办正事,如今您主动愿意帮我,那就再好不过了!什么时间方便?我都听您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