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永禄自打暗中改投了薛家为主后,就一直在想办法让自己从石家脱身出来,为了避免后患,选的还是不停犯下小错,惹石宝生心烦的方式。如今看来,颇有成效。
只是薛绿每每听到他这么说,总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奶娘也觉得很有趣,笑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石宝生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可如今石家没第二个人能使唤的,他这铁饭碗一时半会儿的还摆脱不得。石老大两口子估计是不肯轻易放人的,他也只能打石宝生的主意了。”
石老大夫妻如今流落在外,家里又有秘密,等闲不敢招外人进家里来干活,自然只能指望从老家带来的两个旧仆人了。
不过石宝生如今攀上了高枝儿,气焰越发嚣张,不大把父亲放在眼里了,又哄住了母亲。有些事,他要做主,石老大夫妇也奈何不得。胡永禄想走人,不指望石老大和石太太能点头,只能想办法触怒石宝生了。
反正等他身世泄露,石家也没什么秘密需要守了,石老大手里还是有些银子的,雇人买人都没问题,少了一个胡永禄,也不至于抓瞎。
不过薛绿有一件事想不明白:“石宝生何至于此?石家虽然不是豪富,但一向还算身家丰厚,在县里也是数得上号的。石宝生若只是在茶楼办个小宴,犯得着如此抠门吗?”
石家如果真的那么穷,薛德诚夫妇当初也不可能答应将爱女许配给石宝生呀!石宝生有才华有前程是一回事,他们只有薛绿这一个女儿,怎么可能让她嫁人后吃苦受穷?
这个问题的答案,奶娘倒是听胡永禄絮叨过几句:“石老大如今生了儿子的气,给银子小气了许多,还说将来搬出去后,就得自己花钱租房子了,又要给女儿攒嫁妆,得省着点花钱。石宝生跟人交际,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哪里够使?”
父亲减少了资助,石宝生手头自然拮据了许多。本来,他还耍过心机,想要忽悠心上人鲁大小姐帮他付账的。先前他俩在一起见面玩耍时,鲁大小姐也曾帮他付过几次账。可不知怎的,近来鲁大小姐家中好像有事,出门少了许多。
他急着宴客做东道,其实也有借机将鲁大小姐邀请出来见面的意思。幸好鲁大小姐没有拒绝他的帖子,还打算带上几位交好的富家少爷小姐,给石宝生撑场面。石宝生心里高兴,越发想要把这场预算不足的茶会办得精致体面了。
据说他已经哄住了母亲石太太,石太太答应当掉两件首饰,替他将茶会预算的缺口补上。
薛绿听得直摇头。文人雅士的小聚会,何必弄这么大的排场?偏偏这排场又是虚的,并不是靠真金白银撑起来的。外行人兴许还能看个热闹,内行人却会看出端倪。石宝生等于是自曝其短,自己泄露了自己的根底,何其不智?!
这些事,难道黄梦龙没提醒过他吗?
抑或是……石宝生如今已经失去了薛德诚遗留的黄山门下收藏,对黄梦龙而言已经没用了,所以他也懒得教导这个学生了?
奶娘在地图上研究了一会儿,认出了一个地址:“就在这个拐角,石宝生请客,就定在这个地方。听说对面那条巷子,就住着好几家春柳县来的人呢。这个李家,是不是就是咱们县的那个李家?”
薛绿顺着奶娘的指尖方向望去,笑着点头道:“这是大堂哥标出来的,县里几家到德州避乱的人家,就住在这一带。不过这个李家,不是李老大人家里,是他族里的四房,跟其他几房人没有住在一处,单搬出来投奔了亲戚。”
奶娘挑了挑眉:“成啦,李家四房的哥儿,跟石宝生好像也有旧怨哩。若是听说他在对面的茶楼里闹了笑话,说不定也要去看热闹的,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好戏还在两天后,薛绿笑着将地图收起来,看向奶娘:“奶娘,你给我做两套男装吧?咱们还不知几时才能回春柳县老家去,若是到时候兵荒马乱的,我穿着男装赶路,比钗裙要方便许多。”
这个想法非常有道理。奶娘顿时肃然:“好,那我就给姐儿做两身男装,要不起眼的颜色,厚实点儿的,路上也省得引人注目。”
薛绿道:“今日肖大小姐不是送了许多谢礼过来?我看里头有一匹深灰色的料子,暖和又结实,就用那个做吧?”
奶娘一口应下,又笑说:“今日咱们家可得了不少好东西。伯府不愧是伯府,出手就是大方!咱们如今添了那么多行李,回去也不知道两辆车装不装得下哩!”
“装不下,就在德州城里处理一批。”薛绿觉得这事儿好办,上等衣料都很容易变现,“除了金银细软和珍贵难得的药材,其他都可以处理掉。带太多东西回老家,我们还是要变卖的,总不能拉着几大车东西逃难,那也太累赘了些。”
奶娘虽然心里有些舍不得,但也知道轻重:“那我明儿就留意城里的当铺、商行,看谁家出价公道。”早些打听清楚消息,早些处理了东西,他们要离开时也方便。
薛绿应了,又跟奶娘说了几句家常话,见天色不早,便各自洗漱歇下了。
次日清晨起来,薛绿梳洗完毕,见奶娘还在厨房里忙活,伯父堂兄也没出屋子,便趁着空闲,取剑出来练了两个回合。
老苍头喂完马,出来看见,还笑着夸道:“姑娘如今这剑是耍得越来越有章法了,我瞧着再过几年,姑娘也是位高手呢!”
薛绿笑笑,并没说老苍头过奖了。她知道自己的剑术进度,这些天一直勤练不辍,已经有重生前四五成的熟练度了,只差在四肢力气与内力还没跟上罢了。不过那都是水磨功夫,她也不着急。
如今叫她拿着剑,去跟那几个拐子对持,她不敢说能比肖玉桃强,但至少不会轻易落入下风,叫对手拿下,怎么也能凭着剑法技巧,与拐子们周旋到救兵来援了。
至于一般的地痞宵小,那更是不在话下。
有了一定的武力基础,她又有了那幅详细的德州城地图,心里顿时多了许多底气。
她收了剑,凑到老苍头身边:“苍叔,前些您教我驾车的诀窍,我都记下来了,私底下琢磨了一下,想要上手试试。一会儿吃过早饭,您要是不忙的话,能再指点指点我吗?”
老苍头还未回答,薛长林就从厢房走出来了:“十六娘,你要学驾车?为什么?有苍叔和大哥在呢,咱们家几时需要你来驾车了?”
老苍头跟他说:“大少爷,姑娘说回乡路上还不知道是个啥情形,万一有什么危险,需要她跟周娘子两人逃命,她不会驾车,岂不麻烦?我虽觉得事情不到那个地步,但姑娘多学点东西也没坏处,就答应了。”
这话虽有道理,但薛长林却听得难受:“十六娘,无论如何,大哥也会拼命护你周全的。”
薛绿笑道:“我知道伯父和大哥都会护着我,可我也想护着你们呀,多一个人驾车,你和苍叔路上也能轻松些,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