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之后,蒲府内的气氛变得愈发微妙。蒲松年虽仍宿在绮罗院,但心思显然已不在此。他会在饭桌上不经意地问起荆氏近日读什么书,甚至会在她偶尔说起典故时,露出许久未见的、带着欣赏的笑容。下人们最是敏感,眼见风向有变,对正房的伺候也愈发精心起来。
这一切,都被柳姨娘看在眼里,恨在心头。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那荆氏,不知中了什么邪,竟似换了个人!不再哭哭啼啼,眉宇间竟有了光,连带着老爷的心也被勾了去!这比任何争宠算计都让她恐慌。她赖以生存的妖娆媚态,在荆氏那份突如其来的沉静与才情面前,竟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不行……绝不能让她翻身!”柳姨娘美丽的脸上扭曲出狰狞的神色。她抚摸着自己依旧娇艳的脸庞,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的幽光。她并非凡人,乃是怨念所化的精魅,本就依傍着人的贪嗔痴妄而存。如今情感受挫,嫉恨如火,将她本性中的邪戾彻底激发。
是夜,月隐星稀,正是施行邪术的良机。
柳姨娘屏退左右,紧闭房门。她取出一个藏在妆奁最深处的、以人皮包裹的诡异小偶,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荆氏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这是她费尽心机才弄到手的。她又拿出几根荆氏梳头时掉落的头发,紧紧缠在小偶身上。
接着,她咬破指尖,将一滴暗红色的血珠滴在小偶头顶,口中念念有词,尽是些恶毒诅咒的言语。房间里的烛火无风自动,疯狂摇曳,映得她脸上光影诡谲。随着咒语加剧,那小人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阵阵黑气,缠绕着指向荆氏正房的方向。
“荆氏……夺我恩宠……我要你心神俱丧,形如枯槁……”柳姨娘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仿佛已看到荆氏凄惨的下场。
然而,咒力发出,却如泥牛入海,未能激起半分涟漪。
正房之内,荆氏刚抄完一首诗,正对灯静坐,回味着诗中意境,心中一片澄净安然。恒娘所授的“温故梦”,看似简单,实则是在日日锤炼她的心志,固本培元。此刻她心灯明亮,神完气足,犹如一块被拭去尘埃的明镜,那点依靠怨念驱动的魇术邪气甫一靠近,便被那纯净的心光荡开,竟丝毫无法侵入!
“噗——!”
绮罗院内,柳姨娘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法术被破,遭到剧烈反噬!她施加在荆氏身上的所有恶念、诅咒,此刻以数倍之力,轰然反弹回她自己身上!
“啊啊啊——!”她抱头惨叫,只觉无数怨毒的声音在脑海中嘶吼,眼前幻象丛生,尽是当年被那负心书生嘲笑、抛弃的场景,以及蒲松年冷漠转身的背影,还有荆氏那双沉静却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负我!!”她彻底疯了,衣衫不整地冲出房间,在院子里又哭又笑,手舞足蹈。
“薄情郎!全都是薄情郎!我为你散尽积蓄,你竟拿我的钱去嫖妓!”
“红绸衣……你说我穿红绸衣最好看……哈哈……骗子!”
“河水好冷……书生……你好狠的心啊!”
她语无伦次,状若疯癫,将那些深埋心底、最不堪最痛苦的往事,尽数嘶喊了出来。下人们闻声赶来,见此情景,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无人敢上前。
蒲松年也被惊动,匆匆赶来,看到柳姨娘这般模样,先是惊骇,随即听到她口中不断哭喊的“书生负心”、“河水好冷”,再结合她过往那些经不起推敲的身世说辞,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他看向柳姨娘的眼神,从之前的怜爱,瞬间变成了惊疑、厌恶,甚至是一丝恐惧。
这已非简单的争风吃醋,这分明是……邪祟作乱!而疯癫的柳姨娘,她的痛苦呼喊,也揭示了她可能并非天生的恶毒,而是有着一段极其悲惨的过去。
荆氏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生出一种复杂的悲悯。恒娘的话在她耳边回响:“被情欲执念所化……”原来,这便是执念反噬的模样。
府中的混乱达到顶点,而一切的焦点,都落在了那位始终隐于幕后的狐仙店主——恒娘身上。该她出手,揭开这最后的谜底了。
本章核心看点落实:
1. 矛盾激化:柳姨娘狗急跳墙,动用超自然手段,将矛盾从世俗宅斗升级为志怪层面的正邪(或善恶)交锋。
2. 转向志怪:详细描写魇术施展与反噬的过程,强化故事的奇幻色彩,满足读者对“狐仙”、“精怪”元素的期待。
3. 反噬的合理性:解释反噬成功的原因在于荆氏“心志已坚”(温故梦的成效),使情节发展合乎逻辑,凸显主题力量。
4. 揭示反派深度:通过柳姨娘疯癫后的胡言乱语,透露出“书生负心”的关键信息,暗示其悲剧性过往,引发读者同情,避免角色脸谱化。
5. 营造紧张悬念:章节结尾场面混乱,蒲松年态度转变,所有问题亟待解决,将读者期待引向恒娘的正式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