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时，石蛮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榻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耳边传来苏文轩与药铺掌柜的交谈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
“……他体内灵气紊乱，是强行催动秘术的后遗症，得用‘凝神草’和‘静心莲’熬汤，连服三日才能稳住。”
“有劳掌柜，药材只管取最好的，价钱不是问题。”
石蛮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痛，稍一用力便头晕目眩。血契技的反噬比预想中更严重，丹田处的灵力像是脱缰的野马，四处冲撞，连《蛮山诀》都难以压制。
“石小哥醒了？”苏文轩推门进来，看到他睁着眼睛，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我爹过来？”
石蛮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用麻烦苏伯父，我只是……有点累。”他看向床头的药碗，里面盛着深绿色的药汤，散发着清苦的气味，“这药……”
“是镇上最好的陈掌柜开的方子，专治灵气紊乱。”苏文轩端起药碗，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快趁热喝了吧，虽然苦，但效果好。”
药汤入口极苦，却带着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慢慢抚平了丹田内躁动的灵力。石蛮喝完药，感觉精神好了许多，便问道：“深潭那边……处理干净了吗？”
“都妥当了。”苏文轩放下药碗，语气沉了沉，“我和爹带人去潭边看过，那些水尸都沉入水底了，魂魄也散了。只是……”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碎片，“在潭边捡到这个，看着像是那骨笛的残片。”
石蛮接过残片，入手冰凉，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魔气。碎片边缘刻着细密的纹路，与养魂鼎底部新浮现的纹路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扭曲，像是被强行篡改过的镇魔纹。
“这纹路……”石蛮眉头微皱，“和林岳的养魂鼎、李玄真的邪物都有关联，他们背后一定有同一个主子。”
正说着，苏振南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卷宗：“石小哥，你看看这个。这是我在镇志馆找到的，记载着二十年前的一件事，或许和那些魔修有关。”
卷宗里记录的是一场发生在黑龙山的“瘟疫”。二十年前，望溪镇周边突然爆发怪病，患者浑身长满黑纹，癫狂而死，死状与林岳、面具人极为相似。当时青玄宗派了一队弟子前来调查，领队的正是石蛮的父亲石勇，同行的还有三个师弟——其中两个，正是李玄真和林岳。
“后来呢？”石蛮追问，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后来瘟疫就突然消失了。”苏振南指着卷宗末尾的批注，“据说石勇前辈找到了瘟疫源头，一把火烧了黑龙山深处的一个山洞，从那以后，就再没人得怪病了。只是……”他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疑，“当时有个幸存的猎户说，烧山洞的时候，看到石勇前辈带着一个黑色的箱子出来，箱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黑色的箱子？
石蛮想起父亲日记里的一句话：“有些东西，不能见光，得用镇魔纹封一辈子。”他摩挲着骨笛残片，突然意识到，父亲当年烧掉的或许不是瘟疫源头，而是某个重要的东西，而李玄真等人，很可能就是为了抢这个东西，才与父亲反目。
“苏伯父，您知道黑龙山深处那个山洞的位置吗？”石蛮坐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急切。
苏振南摇了摇头：“当年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把山路都烧没了，后来又下了场暴雨，山体滑坡，山洞早就被埋了。再说那地方邪乎得很，这些年没人敢靠近。”
石蛮沉默了。他知道，那个山洞里一定藏着关键线索，或许能解开李玄真等人为何会被魔气侵蚀的谜团，甚至能找到他们背后那个“魔主”的踪迹。
接下来的三日，石蛮一边喝药调理身体，一边研究骨笛残片和镇志。苏文轩时常过来陪他说话，偶尔提及青玄宗的事，说云鹤真人已经清理了丹峰的魔修余孽，还派人重修了焚天殿，只是宗门里关于“封魔鼎”和“镇魔纹”的议论越来越多，不少弟子都想去黑风山寻找石家的秘密。
“文轩兄，你相信魔修能变好吗？”一日午后，石蛮突然问道。他想起林岳消散前那丝解脱的清明，想起面具人最后那句不甘的质问，心里总觉得堵得慌。
苏文轩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爹说，人之初性本善，就算走了歪路，只要心里还有一丝善念，就有回头的可能。就像这望溪镇，当年遭了瘟疫，现在不也好好的？”他指着窗外，“你看街上那些孩子，笑得多开心。”
石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几个孩童正在巷口追逐嬉戏，笑声清脆，像山涧的清泉。他突然明白，自己斩除魔修，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守护这些笑容，为了让更多人有机会“回头”。
第三日傍晚，石蛮的灵力终于稳定下来。他收拾好行囊，将骨笛残片小心地放进养魂鼎里——鼎身的红光能压制魔气，正好用来保存这危险的线索。
“要走了？”苏振南送他到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布包，“这里面是些干粮和伤药，路上用得上。黑龙山那边我已经让人探过了，虽然路不好走，但总能找到进去的法子，你……”
“我会去看看的。”石蛮接过布包，郑重地拱了拱手，“多谢苏伯父和文轩兄的照顾，大恩不言谢。”
苏文轩塞给他一张地图：“这是我画的黑龙山详图，标了几条隐蔽的小路，或许能帮上忙。还有，我爹说当年和你爹一起去山洞的，除了李玄真和林岳，还有一个叫‘墨尘’的弟子，后来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墨尘？
石蛮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他低头看了看地图，上面用红笔标着一个模糊的山洞位置，旁边写着“魔气最重”。
“保重。”苏振南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期许。
“你们也保重。”石蛮转身，雪狼王和玄铁狼们早已在门口等候，灵鸟落在他肩头，啾啾叫着像是在催促。
离开望溪镇时，夕阳正染红天边的云彩，镇上的炊烟袅袅升起，带着人间烟火的温暖。石蛮回头望了一眼，苏振南父子还站在门口挥手，像送别远行的亲人。
他握紧怀里的养魂鼎，骨笛残片在鼎内微微发烫，像是在指引方向。黑龙山的山洞，失踪的墨尘，父亲藏起来的箱子……越来越多的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尘封了二十年的秘密。
石蛮知道，解开秘密的路一定布满荆棘，但他别无选择。
因为那些逝去的人，那些期待的眼神，还有父亲未说完的故事，都在等着他。
雪狼王低吼一声，加快了脚步。石蛮紧随其后，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黑龙山的密林里。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走过的路上，将脚印镀上一层金边，像是在说：勇敢走下去吧，光明总在前方。
而在黑龙山深处，被掩埋的山洞里，一双幽绿的眼睛突然亮起，盯着洞口滚落的碎石，发出低沉的嘶吼。洞壁上，无数黑色的纹路正在蠕动，像是在欢迎某个“故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