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精血附着在骨刃上,竟泛起幽幽绿光,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刃身游走。戴青铜面具的魔修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周身的魔气疯狂翻涌,连周遭的树木都被侵染得枯萎发黑,树皮上浮现出与他面具相似的诡异纹路。
“受死!”魔修嘶吼着扑来,骨刃划破空气,带起一道墨绿色的气浪,所过之处,地面裂开焦黑的沟壑,连玄铁狼扑上来阻拦都被气浪掀飞,撞在树干上昏死过去。
石蛮瞳孔骤缩,这魔修的力量比刚才又强了数分,显然是那口精血催发了潜能,代价恐怕是透支生命。他不敢硬接,脚下七星步踏得飞快,身形在树林里穿梭,星纹钢剑的金光与骨刃的绿光碰撞出刺目的火花,震得树叶簌簌下落。
“躲?你能躲到哪去!”魔修狂笑,骨刃挥舞得越发急促,绿光交织成一张巨网,将石蛮的退路层层封锁。石蛮被逼到一棵千年古树前,后背抵住粗糙的树干,已无闪避之地。
千钧一发之际,肩头的灵鸟突然振翅高飞,金色的羽毛洒下一片光雨,落在骨刃的绿光上,竟发出“滋滋”的消融声。魔修动作一滞,石蛮抓住这瞬间的破绽,星纹钢剑贴着骨刃滑上,镇魔纹金光暴涨,顺着刃身直逼魔修手腕!
“噗嗤——”
剑光斩断了魔修的半只手掌,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骨刃“哐当”落地。魔修发出凄厉的惨叫,捂着断臂后退,青铜面具在挣扎中脱落,露出一张被魔气侵蚀得面目全非的脸——左半边脸还算完整,右半边却布满了蛛网状的黑色纹路,眼球突出,看着如同厉鬼。
“是你……”石蛮看清那张脸的瞬间,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一张插画。画上是个笑容温和的青年,穿着青玄宗的弟子服,旁边标注着“师弟林岳,擅炼丹,性纯良”。
眼前的魔修,分明就是林岳!只是那张曾经温和的脸,如今只剩下扭曲的疯狂。
林岳似乎也被这声“是你”刺激到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黑气吞噬。“石勇的儿子……哈哈,真是天意!当年你爹毁了我的丹炉,断了我的仙途,今天我就用你的血,炼出最烈的尸丹!”
他猛地撕开衣襟,露出胸口的一个血洞,洞里竟嵌着半块黑色的丹炉碎片,碎片与血肉长在一起,散发着浓郁的尸气。“看到了吗?这是我用自己的心脏换来的‘魔炉’,能炼世间万物,包括你的魂魄!”
石蛮心头剧震。父亲的日记里确实提过,二十年前,有个叫林岳的师弟痴迷炼丹,为求速成,偷偷修炼魔功,用活人试药,被父亲发现后,打碎了他的魔炉,废了他的修为,将他逐出宗门。父亲说那是他最痛的一次动手,“明明是块好料,偏偏走了歪路”。
“我爹是为了救你!”石蛮厉声喝道,星纹钢剑直指他胸口的碎片,“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这就是你想要的仙途?”
“救我?”林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血泪,“他毁了我的一切!我本可以成为青州第一炼丹师,是他!是他把我推下了地狱!”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鼎,正是之前在乱葬岗看到的丹炉,鼎口冒着绿光,隐约能听到细碎的哭嚎。“这鼎里,是青石镇一百三十七条魂魄,加上你的,正好能炼成‘九转尸丹’,到时候我就能重塑肉身,报仇雪恨!”
石蛮看着那鼎,突然想起母亲留下的镇魂鼎。同样是鼎,一个镇魂,一个噬魂,一念之差,天壤之别。他握紧剑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林师叔,回头吧。我爹说过,只要心还没烂,就有回头的路。”
“回头?”林岳的眼神彻底疯狂,他将断臂的伤口对准丹炉,黑色的血液滴入鼎中,“晚了!今天要么你死,要么……一起下地狱!”
丹炉突然剧烈震动,绿光暴涨,无数扭曲的魂影从鼎口涌出,像潮水般扑向石蛮。这些魂影带着无尽的怨念,所过之处,连灵鸟的光雨都被冲淡。石蛮运转炼骨环,金光在周身形成护罩,却被魂影撞得摇摇欲坠。
“玄铁狼!”他急呼一声,昏死的玄铁狼被唤醒,忍着伤痛扑上来撕咬魂影,却被魂影穿透身体,发出痛苦的呜咽。
石蛮看着同伴们一个个倒下,看着魂影中那些熟悉的面孔——有百草堂的王掌柜,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在街上嬉闹的孩童——心脏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爹说过,镇魔纹的真正力量,不是杀戮,是守护。”他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这句话,脑海中闪过镇魂碑、还魂草、母亲的玉佩,还有那些被他救下的人。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顺着经脉注入星纹钢剑。剑身的镇魔纹突然活了过来,化作一条金色的巨龙,盘旋着冲向丹炉。巨龙张开巨口,竟开始吞噬那些魂影,每吞噬一个,金光就盛一分。
“不!我的尸丹!”林岳目眦欲裂,扑上去想护住丹炉,却被金龙的尾鳍抽中,狠狠摔在地上。
石蛮一步步走向丹炉,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上。他看着那些被金龙吞噬的魂影在金光中渐渐平静,露出安详的面容,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像是得到了解脱。
“林师叔,这才是它们该去的地方。”石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岳瘫在地上,看着丹炉里的绿光一点点熄灭,胸口的魔炉碎片突然爆开,黑色的纹路瞬间蔓延至他全身。他发出最后一声哀嚎,身体在金光中寸寸碎裂,消散前,眼睛里闪过一丝解脱的清明,像是在说“谢谢”。
丹炉“哐当”落地,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流出红色的液体,像是在哭泣。石蛮捡起丹炉,发现裂缝里卡着半块玉佩,与母亲的镇魂鼎上的玉佩一模一样——原来这丹炉,本是母亲药谷的“养魂鼎”,被林岳偷走后炼化成了魔器。
他将养魂鼎收好,走到玄铁狼身边,用醒魂草的汁液涂抹它们的伤口。灵鸟落在他肩头,轻轻蹭着他的脸颊,像是在安慰。
树林外传来脚步声,是青石镇的居民和被救下的商队,他们举着火把,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老者走上前,对着石蛮深深一揖:“石小哥,大恩不言谢,我们……”
“先安葬逝者吧。”石蛮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然后,重建家园。”
他抬头望向东方,晨曦正穿透树林,洒下温暖的光芒。林岳的结局让他明白,魔修并非天生邪恶,或许只是在歧路上走得太远。而他要做的,不仅是斩除魔影,更要像父亲那样,为迷路的人点亮一盏回头的灯。
雪狼王不知何时赶了过来,嘴里叼着一株刚发芽的还魂草,放在石蛮面前。石蛮拿起还魂草,轻轻放在养魂鼎的裂缝上,草叶的金光与鼎身的红光交融,裂缝竟在慢慢愈合。
“走吧。”他对众人说,“前面还有很多路要走。”
玄铁狼们跟在他身后,灵鸟在头顶盘旋,养魂鼎被他小心地抱在怀里,鼎身的温度正好暖手。青石镇的居民们互相搀扶着,开始清理街道上的血迹,有人在百草堂前插上了新的幌子,有人在空地上播下了种子。
石蛮回头望了一眼,阳光照在镇子上,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他知道,这里的故事还没结束,但新的希望,已经在废墟中生根发芽。
就像那株还魂草,无论经历多少风雨,总能顽强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