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石蛮就醒了。
不是被鸡叫吵醒的，而是被身体里涌动的一股奇异感觉弄醒的。他一睁眼，就觉得浑身精力充沛，仿佛有使不完的劲。昨天打猎留下的疲惫感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手心那道被荆棘划破的小伤口，都已经结了层薄薄的痂，摸上去一点也不疼了。
“这珠子……”石蛮下意识地摸向怀里，蕴灵珠还安静地躺在那里，带着熟悉的温润暖意。他坐起身，低头打量自己的手掌——常年握刀、拉弓磨出的厚茧还在，但指关节处的僵硬感却减轻了不少，活动起来异常灵活。
他下了床，走到院子里，试着做了几个打猎时常用的动作：弯腰、侧翻、挥臂……只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动作也比以前快了半分。就像……就像背着的石头突然被卸下，浑身都透着一股松快。
“蛮儿，醒这么早？”母亲已经起来生火做饭，看到石蛮在院子里活动，有些诧异，“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娘。”石蛮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感觉浑身是劲，想出去走走。”
母亲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就是闲不住。早饭快好了，别走远了。”
“知道了。”石蛮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院门。
清晨的青岩镇，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镇口的石板路上，已经有几个早起的货郎挑着担子，吆喝着走过。石蛮沿着镇边的小路慢慢走着，心里还在琢磨昨晚的事。
蕴灵珠吸收了他的血，然后涌出暖流改造他的身体……这珠子，绝对不是普通的石头。那个死在黑风山里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说这珠子能帮自己脱离山野困局，难道是指……让自己变得更厉害？
正想着，他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像是有什么小动物在草丛里跑动。换在以前，他或许只会觉得是兔子或山鼠，但今天，他的耳朵却能清晰地分辨出那声音的方位和大小——就在左侧三丈外的灌木丛里，东西不大，动作却很敏捷。
石蛮脚步一顿，下意识地矮身，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拨开半人高的野草，他看到一只拳头大小的灰色小兽正蹲在那里，前爪抱着一颗红果，吃得正香。
这小兽长得像松鼠，却比松鼠更瘦，尾巴也更短，浑身的毛根根倒竖，像是钢针。石蛮认得这东西，叫“铁线鼠”，皮毛坚硬，动作快得惊人，而且牙齿锋利，连石头都能啃动，镇上的猎户很少有人愿意招惹它们，因为很难抓到，还容易被咬伤。
换在昨天，石蛮看到铁线鼠只会绕着走。但今天，他心里却升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他屏住呼吸，慢慢抬起右手，手指弯曲，模仿着抓兔子时的动作。
铁线鼠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猛地抬起头，一双黑亮的小眼睛警惕地盯着石蛮，嘴里发出“吱吱”的警告声。
石蛮没有动，眼睛紧紧锁定着铁线鼠的动作。就在铁线鼠转身想要逃跑的瞬间，他动了！
右手如电，带着一阵风，精准地扣向铁线鼠的后颈。他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至少三成，动作也异常灵活。
“吱！”铁线鼠惊叫一声，想要躲闪，却被石蛮牢牢抓住。它拼命挣扎，锋利的爪子在石蛮手背上划出几道白痕，却没能破开皮肤——经过昨晚蕴灵珠的滋养，石蛮的皮肤似乎也坚韧了不少。
“抓到了。”石蛮心里一喜，这铁线鼠虽然肉少，但皮毛很值钱，一张完整的皮子能卖三十文呢。
他捏着铁线鼠的后颈，正准备放进随身的小竹笼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嚣张的声音：“哟，这不是石家的小子吗？大清早的，在这儿偷东西呢？”
石蛮回头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来的是三个半大的少年，为首的是镇上地主刘老财家的小儿子刘胖。这刘胖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在镇上横行霸道，经常欺负其他孩子。以前石蛮爹还没受伤的时候，他不敢招惹石蛮，现在见石家落了难，就开始处处找茬。
跟在刘胖身后的是两个跟班，一个叫二狗，一个叫三蛋，都是镇上游手好闲的无赖子弟。
“我没偷东西。”石蛮冷冷地说，把铁线鼠放进竹笼，就要往家走。
“没偷？”刘胖几步拦在石蛮面前，三角眼上下打量着他手里的竹笼，“这铁线鼠是你抓的？我可听说了，这玩意儿机灵得很，你爹以前都未必能抓到，你小子能有这本事？我看八成是从谁家偷来的吧！”
“滚开。”石蛮不想跟他们纠缠，语气更冷了。
“嘿，你小子还敢凶我？”刘胖被石蛮的态度激怒了，伸手就去抢石蛮手里的竹笼，“把东西交出来，不然别怪小爷我不客气！”
石蛮侧身躲过刘胖的手，眼神一沉。他不是怕事的人，以前在山里遇到猛兽都敢拼一拼，何况是这几个只会仗势欺人的无赖。
“这是我自己抓的，凭什么给你？”
“凭什么？”刘胖冷笑一声，“就凭你爹瘸了，你们家快揭不开锅了！这铁线鼠给我，算是孝敬小爷的，不然我让我爹把你们家那破房子收了，让你们全家睡大街去！”
这话彻底激怒了石蛮。他可以受委屈，但绝不能容忍别人侮辱他的家人。
“你再说一遍？”石蛮的声音低沉下来，身上散发出一股在山里磨练出的狠劲。
刘胖被石蛮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突，但仗着人多，还是硬着头皮道：“我说……让你们全家睡大街！怎么着？你还敢打我不成？”
话音未落，石蛮突然动了。
他没有用刀，也没有用拳头，而是像在山里对付野兽一样，侧身避开刘胖挥来的拳头，同时伸出右腿，轻轻一绊。
刘胖没想到石蛮敢动手，更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顿时失去平衡，“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门牙都差点磕掉。
“哎哟！”刘胖疼得嗷嗷叫，“二狗！三蛋！给我打！往死里打！”
二狗和三蛋见状，立刻扑了上来。他们两个虽然比石蛮大一两岁，但常年游手好闲，根本没什么力气。石蛮现在精力充沛，感官敏锐，对付他们俩简直绰绰有余。
他先是一个矮身，躲过二狗的冲撞，然后反手一推，把二狗推得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在一棵树上。接着，他又侧身避开三蛋的拳头，伸脚在三蛋的腿弯处一踢，三蛋顿时腿一软，跪倒在地。
前后不过几招，两个跟班就都被放倒了。
石蛮拍了拍手，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刘胖：“滚。”
刘胖又惊又怒，他没想到以前那个只会闷头打猎的石蛮，竟然变得这么能打。但他毕竟是地主家的儿子，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石蛮吼道：“石蛮！你等着！你敢打我，我让我爹饶不了你！”
说完，他也顾不得扶起二狗和三蛋，捂着脸狼狈地跑了。二狗和三蛋见状，也赶紧爬起来，屁滚尿流地跟了上去。
石蛮看着他们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知道，刘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刘老财那个人，出了名的小气和记仇，这次儿子被打，肯定会来找麻烦。
“得想个办法才行。”石蛮低声自语。家里本来就困难，如果刘老财再来找茬，恐怕真的要过不下去了。
他叹了口气，提着竹笼往家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母亲站在院子里，脸色苍白地看着他。显然，刚才的动静，母亲都看到了。
“蛮儿，你……你怎么跟他们打起来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刘老财家我们惹不起啊！这可怎么办啊……”
“娘，您别担心。”石蛮走过去，安慰道，“是他们先找事的，我只是教训了他们一下。就算刘老财来了，我也不怕。”
“不怕？”母亲急得直跺脚，“刘老财跟里正关系好，又有钱有势，他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把我们家折腾垮啊！你爹还躺在床上，我们可经不起折腾啊……”
石蛮沉默了。他知道母亲说的是实话，在这个小镇上，有钱有势就是王道，像他们这样的穷苦人家，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就在这时，怀里的蕴灵珠忽然又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比平时更明显。石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握紧了珠子。
难道……这珠子真的能帮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坚定地说：“娘，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欺负我们家的。实在不行，大不了我们就离开青岩镇。”
离开青岩镇？母亲愣住了。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石蛮没有解释。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或许离开这里，才是唯一的出路。那个神秘男子说的“脱离山野困局”，说不定指的就是这个。
他抬头望向黑风山的方向，那里云雾缭绕，充满了未知。但此刻，他的心里却没有了以往的敬畏，反而多了一丝期待。
早饭吃得很沉默。母亲一直唉声叹气，父亲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几次想开口问，都被石蛮用眼神制止了。
吃完早饭，石蛮正准备把铁线鼠拿到镇上去卖掉，忽然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石蛮！你个小杂种！给我滚出来！”是刘胖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嚣张。
紧接着，一个粗哑的大嗓门响起：“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我儿子？给我把人揪出来，打断他的腿！”
石蛮脸色一变，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刘老财亲自带人找上门了。
母亲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抓着石蛮的胳膊：“蛮儿，快躲起来！快躲起来啊！”
石蛮拍了拍母亲的手，示意她别怕。他挺直腰板，走到院门口，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肥胖、穿着绸缎衣裳的中年男人，正是刘老财。他身后跟着刘胖，还有几个家丁，个个凶神恶煞，手里拿着棍棒。
刘胖看到石蛮，立刻指着他哭喊道：“爹！就是他！就是他打我！”
刘老财三角眼一瞪，上下打量着石蛮，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你就是石勇的儿子？胆子不小啊，敢打我刘老财的儿子？”
石蛮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是他先挑衅，抢我的东西，我只是自卫。”
“自卫？”刘老财冷笑一声，“在青岩镇，我儿子想拿什么，那是给他面子！你个穷猎户的儿子，也敢跟我谈道理？来人！给我把这小子拖出来，打断他的腿，给我儿子出气！”
几个家丁立刻狞笑着朝石蛮扑了过来。
石蛮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间的短刀。他知道，今天这关，躲不过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怀里的蕴灵珠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比昨晚更强烈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同时，他的脑海里似乎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嗡鸣，眼前的景象仿佛变得慢了下来——他能清晰地看到家丁们挥来的棍棒的轨迹，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呼吸声。
这是……？
石蛮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侧身躲过第一个家丁的棍棒，同时抬脚踹在对方的肚子上，将其踹倒在地。然后，他顺势一矮身，避开第二个家丁的拳头，手里的短刀出鞘，刀背“啪”地一声打在对方的手腕上，对方惨叫一声，手里的棍子掉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刘老财和剩下的家丁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个半大的孩子竟然这么能打。
石蛮握着短刀，眼神冰冷地看着刘老财：“我再说一遍，是他先找事的。如果你们非要动手，我也不怕。”
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狠劲，让刘老财心里莫名地一突。他看着地上哀嚎的两个家丁，又看了看石蛮手里闪着寒光的短刀，心里开始打鼓。
这小子……不对劲。以前怎么没听说石勇的儿子这么能打？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刘老财，这么大张旗鼓地欺负一个孩子，不太好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布道袍、背着药箱的老者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是镇上回春堂的李掌柜。
刘老财看到李掌柜，脸色缓和了些。李掌柜虽然只是个药铺掌柜，但在镇上威望很高，而且据说跟县城里的大人物也有些交情，刘老财不想给他面子，但也不敢太不给面子。
“李掌柜，这是我刘家的家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刘老财皮笑肉不笑地说。
“家事？”李掌柜捋了捋胡须，“石家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老实本分，不是那种惹事的人。我看这事啊，还是算了吧。孩子们打闹，何必这么较真？”
刘老财脸色阴晴不定。他看了看地上的家丁，又看了看一脸戒备的石蛮，心里掂量着。如果真把事情闹大，万一李掌柜插手，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而且这石蛮突然变得这么能打，硬拼下去说不定还要吃亏。
“好，看在李掌柜的面子上，今天我就不跟这小子计较了。”刘老财冷哼一声，指着石蛮道，“但你给我记住了，以后最好别落在我手里！”
说完，他瞪了刘胖一眼：“还不快走！”
刘胖不甘心地瞪了石蛮一眼，跟着刘老财等人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了。
母亲赶紧跑出来，拉着石蛮上下打量：“蛮儿，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我没事，娘。”石蛮摇了摇头，收起短刀。
李掌柜走过来，看着石蛮，眼神有些复杂：“蛮小子，你刚才那身手……不错啊。”
石蛮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李掌柜笑了笑，也没多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刘老财那个人，睚眦必报，你以后要多加小心。实在不行……可以去外面闯闯。”
去外面闯闯？石蛮心里一动，抬头看向李掌柜。
李掌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背着药箱转身走了。
石蛮站在院子里，望着李掌柜离去的背影，又摸了摸怀里的蕴灵珠。
去外面闯闯……或许，这真的是唯一的出路。
青岩镇，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