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内,仙葡的清甜香气尚未完全散去。默王妃刚目送着颜爵端着那碗仙葡汁,脚步略显匆忙却又似乎多了几分沉稳地离开,想必是去找冰璃雪姐姐“缓和关系”兼“传达心意”去了。她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重新拿起一颗仙葡,准备继续榨汁。
然而,没过多久,那股熟悉的气息又去而复返,带着一丝……犹豫、忐忑,却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的意味,再次出现在了水玲珑宫结界之外。
默的狐狸耳微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看来,颜爵这是送完东西,又折返回来了?是还有话想说?还是……被璃雪姐姐说了什么?
她心念微动,再次开启了结界。
果然,颜爵的身影很快又出现在了水榭外。他脸上的神情比刚才更加复杂,有几分局促,有几分感激,还有几分……像是鼓足了勇气般的坚定?他对着默,再次深深一揖,声音比之前沉稳了些许,却依旧带着恭敬:
“嫂子,我……我回来了。璃雪她……她让我代她谢谢嫂子的仙葡。”
默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心中却有些好奇颜爵去而复返的用意。她看得出来,颜爵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颜爵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上,手指微微绞紧,似乎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默,眼神中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勇气,声音有些发紧:“嫂子,方才您那两段话……如醍醐灌顶,颜爵……受益匪浅。只是……只是……”
他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最终还是咬牙说道:“只是颜爵资质驽钝,心性不稳,虽知当静心争气,却……却时常感到前路迷茫,力不从心,恐……恐负了嫂子今日点拨之恩,也负了璃雪……”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深深的自责与不安。显然,刚才去见了冰璃雪,或许得到了些许宽慰,但也更让他看清了自己的不足与软弱,心中反而更加彷徨。
默看着他这副既想努力又缺乏信心、既感激又惶恐的模样,心中不由失笑。这颜爵,果然还是那个颜爵,心思敏感,情绪起伏大,需要时不时地“敲打”和“鼓励”。
她放下手中的仙葡,狐狸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方才那两段话,道理是讲透了,但对于颜爵这种情绪化的性子,或许……还需要一点更能触动心灵的东西?
忽然,她想起了不久前,自家妹妹皖沫在人类世界游玩时,兴冲冲地推荐给她的一首人类歌曲。那首歌的旋律与歌词,当时便让她觉得颇有意味,此刻想来,用在颜爵身上,竟是再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她看向颜爵,语气轻松地说道:
“既然觉得前路迷茫,力不从心……”
她微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那我便再赏你一小段曲子听听。”
颜爵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讶与期待。
默并未吟唱,只是用她那清亮悦耳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能穿透心灵的韵律感,将那段歌词清晰地念了出来:
“辞家千里又千里,”
“务必争气再争气。”
“比泪水更汹涌的……是我的勇气。”
“他乡的风雨那么多年都没停,”
“我也不会……困在雨里。”
这短短的几句歌词,被她念得字字清晰,情感饱满。尤其是那句“比泪水更汹涌的是我的勇气”,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与力量;而最后一句“我也不会困在雨里”,则充满了走出困境、不被磨难打倒的坚定与豁达。
歌词简单直白,却蕴含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感,将远离故乡、拼搏奋斗、面对风雨、鼓起勇气的心路历程,刻画得淋漓尽致。
颜爵彻底呆住了。他怔怔地看着默,瞳孔微微收缩,呼吸都仿佛停滞了。这歌词……这歌词……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辞家千里”(离开艺术之殿?或心灵上的漂泊感?)、“争气”、“勇气”、“他乡风雨”、“不困于雨”……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他心中那扇充满了彷徨与不安的门!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激荡的情绪,瞬间冲上了他的眼眶!他猛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握成了拳,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默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了然。她知道,这歌词戳中了他内心最柔软、也最渴望坚强的地方。
她轻轻一笑,语气随意地补充道:
“那首歌,是人类世界的曲子,叫《辞家千里又千里》。”
“是皖沫那丫头推荐给我的。”
她特意点出皖沫的名字,无形中拉近了距离,仿佛这只是姐妹间分享的寻常事物,而非刻意说教。
“我觉得……” 默的目光落在颜爵颤抖的肩膀上,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鼓励,“给你听听,再合适不过了。”
“风雨不会因你害怕而停止,路途也不会因你迷茫而缩短。” 默的声音平静却有力,“能支撑你走下去的,不是别人的怜悯或庇护,而是……你自己心中,那份比泪水更汹涌的勇气。”
“抬起头,看清楚前方的路,然后……走过去。别让自己,困在过去的雨里。”
说完,默便不再多言,重新拿起仙葡,慢条斯理地继续榨汁,仿佛刚才只是随口哼了一段无关紧要的小调。
水榭内,再次陷入寂静。
只有颜爵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以及那几句仿佛带着魔力的歌词,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
“比泪水更汹涌的是我的勇气……”
“我也不会困在雨里……”
“我也不会困在雨里!”
良久,颜爵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但眼神中,却不再是之前的惶恐与迷茫,而是充满了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与……一丝新生的锐气!
他站起身,对着默,深深一揖到底,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
“颜爵……谢嫂子赐曲!此番教诲,颜爵……永世不忘!”
“定不负嫂子期望!不负……璃雪!”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大步离去。脚步虽然依旧有些匆忙,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沉稳与……力量感。
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人类的东西,有时候……还挺有用的。” 她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希望这首《辞家千里又千里》,能真正成为颜爵心中的一道光,一把伞,一份……支撑他走下去的勇气吧。
至少,别再那么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