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星氏私人医院顶层的专属区域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响起的医疗设备提示音,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柏锦服用了助眠药物后,终于陷入了不安的沉睡,但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依旧微微蹙着,偶尔会因为伤口的疼痛而发出细微的呻吟。
星沉浦站在她病房外的观察窗前,透过单向玻璃,看着里面那个蜷缩在白色被单里显得格外脆弱的身影
...
实验室的自动门无声滑开,内部是冰冷的金属与纯白色调,各种精密的仪器闪烁着幽蓝或翠绿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特殊化学试剂的淡淡气味。
舟自横正站在一个复杂的分子结构模型前,穿着白色的研究服,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神情专注。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星沉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惯有的温和笑容取代:“星总?这么晚过来,是柏锦那边有什么情况吗?”她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敏锐地捕捉到她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郁。
星沉浦没有寒暄,径直走到她面前,开门见山,声音低沉:
“给我一种药。”
舟自横挑眉:“药?什么药?柏锦的产后镇痛方案是经过优化的,效果和安全性都...”
“不是给她。”星沉浦打断她,深邃的眼眸紧盯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给我。能够将她身上的疼痛全部转移到我身上的药。”
实验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舟自横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星沉浦,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女人人。
几秒后,她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轻轻摇着头,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将一个人的生理性疼痛精准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以目前的科技,没有这种靶向性如此精确,且能无视个体差异的‘疼痛转移药’。”
星沉浦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锐利,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你没有,还是不想给?”
舟自横迎着她压迫感十足的目光,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走了一步,离她更近。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带着一种科学家的冷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讥诮:
“我没有。”她顿了顿,目光如同手术刀,试图解剖星沉此刻异常行为下的根源,“但是,你真的感觉不到吗?”
星沉浦眉头微蹙。
舟自横的嘴角勾起一个残酷的弧度,声音压低,带着某种揭示真相般的笃定:“‘联结’...你以为它仅仅是为了让她依赖你,无法离开你吗?”
她抬起手,指尖隔着虚空,轻轻点向星沉浦心脏的位置,又指向柏锦病房的方向。
“基因层面的深度捆绑,信息素的相互渗透与影响....它建立的,是一种超越普通生理联系的通道。尤其是当一方处于极端状态时——比如,承受巨大的痛苦。”
星沉浦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舟自横紧紧盯着她的反应,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她此刻承受的那些痛苦那些让你站在这里,向我索要根本不存在的药物的痛苦...通过‘联结’,已经有一部分,实实在在地转移到了你的身上。”
“你以为你此刻感受到的仅仅是因为看到她痛苦而产生的心理不适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不,那是‘联结’在起作用。”
星沉浦僵立在原地,脸上的肌肉线条绷紧到了极致。她一直以为那种随着柏锦痛苦而泛起的不适感,是源于她厌恶所有物脱离掌控的烦躁,是一种纯粹心理层面的反应。
原来不是。
那是真实的痛感?是“联结”将她身体里的痛苦,丝丝缕缕地传递到了她的神经末梢?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星沉浦一直忽略的某些身体感受。那种与她痛苦同步的沉闷感,那种无法摆脱的牵扯感...
看着她脸上细微的变化,舟自横知道自己说中了。
她心底涌起一股嫉妒以及了然的复杂情绪。
“所以,”舟自横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略带疏离的专业口吻,但眼底深处却暗流涌动,“你不需要什么转移疼痛的药。‘联结’本身,已经让你在某种程度上,‘共享’了她的痛苦。”她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这或许,就是你想完全拥有一个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星沉浦沉默了。她低头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这双手可以轻易决定他人的生死,此刻却仿佛能感受到远方病房里,那个女人正在承受的具体痛楚。
随后,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的迷茫和那一丝微弱的悸动瞬间被惯有的冰冷覆盖。
“管好你的项目,舟自横。”星沉浦丢下这句话,声音恢复了冷硬,不再看舟自横,转身大步离开了实验室。
舟自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自动门再次闭合,将她的气息彻底隔绝。
她缓缓走到操作台前,看着屏幕上复杂的“联结”项目数据流,指尖轻轻划过柏锦生命体征的监测曲线,眼神晦暗不明。
“共享痛苦...”她低声自语,唇角泛起一丝苦涩而诡异的弧度,“这究竟是你更深的牢笼,还是...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作茧自缚?”
...
星沉浦走在返回病房区的走廊上,每一步都感觉那份沉闷的痛感,似乎更加清晰了。
它不是剧烈的,却如影随形。
她停在柏锦病房的观察窗前,目光穿透玻璃,贪婪地描摹着柏锦沉睡的轮廓。
原来是这样。
那令她烦躁的沉闷感,那无法摆脱的牵扯感,并非源于失控的愤怒,而是...
她的痛。
这认知没有让星沉浦暴怒,反而奇异地...安抚了她内心深处一直躁动不安的野兽。
疼吗?她在心里无声地问,指尖隔着冰冷的玻璃,虚虚拂过她因汗湿而贴在额角的发丝。
我也再痛。
看啊,她们之间,终于有了除了强迫、恨意和标记之外,另一种更加血肉交融的连接。她承受的每一分苦楚都直接烙印在她的感知里。这不再是单向的掌控,而是双向的捆绑。
她施加给柏锦的“联结”,最终以这种方式,将她自己也拖下了水,让她真切的体会着她所承受的一切。
这种感觉...美妙得令人战栗。
这一刻。
她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掌控者。她成了她痛苦的共犯。她痛,她便痛。
病态的满足感如同毒液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星沉浦享受着这份与她同步的痛楚,仿佛这疼痛是她独占她们之间独一无二联系的勋章。
她甚至开始细细品味起胸腔里那阵阵沉闷的抽痛,试图从中分辨出,哪一丝源于她宫缩的余韵,哪一阵又对应着她伤口的灼烧。
想到这,星沉浦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极其扭曲的弧度。
她想要更多。
不是让她更痛,而是让这种“共享”更清晰,更无法分割。
只要是属于柏锦的感受,无论是苦是甜,她都想同步体会,都想占为己有。
这“联结”,果然是最完美的造物。
它不仅锁住了柏锦,也将她自己永远绑在了她的痛苦之上。
星沉浦缓缓抬起手,按在自己隐隐作痛的胸口,那里正与她远在病房内的痛苦同频共振。眼眸深处,燃起一种扭曲的光芒。
就这样吧。
一起痛着。
直到生命的尽头。
她站在窗外,如同一个守护着绝世珍宝的恶龙,在与她同步的痛楚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