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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狭窄镜面缝隙挤入的刹那,凌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剥离感。不再是之前“逻辑乱流”中那种思维层面的撕扯,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仿佛自身“存在坐标”被强行抹除、又在另一个维度重新“打印”的剧烈不适。

“唔……!”星瞳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眼前一片漆黑,五感仿佛瞬间失灵。影刃闷哼一声,身体蜷缩,阴影之力如同受惊的刺猬般紧缩。曦的光影更是直接溃散成一片游离的光点,发出无声的哀鸣,险些彻底湮灭。

只有凌星,凭借归墟道体对“存在”与“非存在”边缘的独特锚定,还能勉强维持感知。他的混沌光晕在进入这片新空间的瞬间便应激性地扩张、稳定,如同一盏风中的孤灯,强行照亮了方寸之地,也将濒临溃散的星瞳三人重新“聚拢”在自己的庇护之下。

光芒照亮了周围。

他们并非置身于另一条通道或另一个球形空间,而是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物质,没有能量,甚至没有“逻辑蛀蚀”那种扭曲的信息流。只有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空”。但这份“空”,又与归墟所代表的“终结之无”不同。归墟的“无”,是万物寂灭后的背景板,蕴含着“曾有”的余韵与“终末”的威严。而这里的“空”,却是一种更加“绝对”、更加“干净”的虚无,仿佛一片从未被任何“存在”沾染过的、等待书写的“白纸”。

然而,这片“绝对之空”并非死寂。在凌星混沌光晕的边缘,他“看”到了一些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痕迹”。

那是一些如同水波涟漪般的、透明无色的“波动”。它们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不携带任何信息,不蕴含任何能量,只是最纯粹的“变化”本身。偶尔,这些“波动”会相互碰撞、干涉,形成短暂而复杂的几何图案,旋即又归于虚无。

在这些“波动”的更深处,凌星还能隐约“感知”到一种极其宏大、极其冰冷、仿佛俯瞰着无数宇宙生灭的“注视感”。那“注视”并非针对他们,而是如同设定好的程序,永恒地扫描、评估着这片“空”本身,确保其“纯净度”。

“……这……是哪里?”星瞳虚弱的声音响起,她勉强恢复了视觉和意识,紧紧抓着凌星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她的星灵之力在这里几乎完全失效,如同被冻结。影刃也艰难地凝聚身形,脸色苍白,阴影之力在这里被压制到极限。

曦的光影重新艰难地聚拢,传递出的意念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茫然:“……无法识别……环境参数……‘存在性’读数……趋近于零……”

“……没有常规时空结构……没有能量背景……没有信息残留……”

“……只有……最基础的……‘可能性波动’……和……某种……超越认知的……‘监控机制’……”

“……我们……可能……进入了‘源初之涡’……更底层的……‘逻辑底层’或……‘调试缓冲区’……”

“调试缓冲区?”凌星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了“首席记录官辰宿”最后警告中提及的“宇宙底层代码”与“调试机制”。

他尝试将自身一丝归墟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向一道刚刚出现的、相对稳定的“可能性波动”。

归墟之力与“波动”接触的瞬间,异变发生!

那道“波动”仿佛被注入了“存在”的“墨水”,骤然从透明无色,染上了一层混沌的灰色!紧接着,它不再凭空消失,而是开始按照某种极其基础、却又无比复杂的规律,自发地演化、增殖!

灰色“波动”迅速分化、组合,在虚空中勾勒出简陋的点、线、面,继而形成不断旋转的几何体,模拟出简单的能量流动,甚至开始尝试构筑最基本的信息结构……就像一段被激活的“底层代码”,开始了它从“无”到“有”、从“可能”到“现实”的首次“运行”!

但这个过程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那股宏大冰冷的“注视感”便骤然加强!一道无形无质、却仿佛代表着“绝对否定”的力量扫过,那刚刚开始演化的灰色“波动”,连同其衍生出的一切“雏形”,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笔迹,瞬间归于彻底的“空无”,连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

“检测到……未经授权的‘底层存在性注入’……”一个毫无情感、仿佛直接在宇宙规则层面响起的“声音”(意念)漠然回荡,“……依据‘基础协议’第零章第一条……予以‘格式化’清除。”

“……警告:本区域为‘高维调试界面’缓冲区,禁止任何形式的非许可‘现实化’操作。”

“……检测到异常访问者……标记:携带‘旧世界残留变量’、‘高维因果扰动源’、‘逻辑蛀蚀中度污染体’……”

“……威胁等级评估中……”

凌星瞳孔骤缩!立刻收回了所有外放的归墟之力,并将混沌光晕压缩到极致,尽可能减少自身“存在感”对这片“空”的扰动。星瞳等人也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异动。

那冰冷的“注视感”在他们身上反复扫描了数次,似乎因为凌星等人此刻的状态更接近于“观察者”而非“干涉者”,且并未持续进行“未经授权的存在性注入”,最终,“声音”再次响起:

“……威胁等级:潜在不稳定因素。非当前‘调试周期’主要清理目标。”

“……依据‘效率优先原则’,暂不予主动清除。予以‘标记’并‘放逐’至最近常规‘现实褶皱’。”

“……执行。”

话音刚落,凌星等人脚下(如果还有脚的概念)那片“绝对之空”骤然扭曲、旋转,形成一个无形的漩涡!一股无法抗拒的、纯粹的“排斥力”作用在他们身上,将他们如同垃圾般狠狠“甩”了出去!

又是一阵剧烈的眩晕与剥离感。

当凌星的感知再次恢复时,他们已然离开了那片恐怖的“调试缓冲区”,跌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加“热闹”却也更加诡异的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不断缓慢旋转的“信息琥珀”。无数被“逻辑蛀蚀”彻底扭曲、但又并未完全崩解的文明造物、生命印记、法则碎片,如同被冻结在树脂中的昆虫,悬浮在粘稠而透明的“背景介质”中。这些“琥珀”内部,光影缓慢流淌,那些扭曲的造物和印记仿佛还在进行着无声而荒诞的“活动”:一艘战舰残骸在同时进行着建造与拆解;一座城市的光影中,居民们的行为逻辑完全错乱,比如对着空气说话却在墙上得到回应;一段法则碎片显化为一株不断开花结果、果实又变回花朵的诡异植物……

这里充斥着“逻辑蛀蚀”的污染,但污染已经被“驯化”或“沉淀”,形成了一种相对稳定的、病态的“生态”。空间中弥漫着浓重的“错误”气息,却不再具有外面那种狂暴的攻击性。

“……这里……是‘逻辑沉淀层’……”曦的光影感知着周围,传递出恍然的意念,“……‘蛀蚀’污染的……重度感染区……但经过漫长岁月……污染本身……达到了某种……动态平衡……”

“……就像……化脓的伤口……结了一层……扭曲的痂……”

“……那些‘琥珀’……是被蛀蚀彻底改造后……陷入永恒逻辑错乱循环的……‘现实泡影’……”

凌星环顾四周,确认暂时没有发现类似“逻辑畸变体”或“肃正协议”单位的活动迹象。他微微松了口气,至少暂时摆脱了被两面夹击的绝境。

“刚才那个地方……”星瞳心有余悸,脸色依旧苍白,“就是‘辰宿’警告的……‘宇宙调试机制’存在的证据?”

“恐怕是的。”凌星沉声道,混沌火焰眼眸中光芒闪烁,“一片绝对纯净、等待‘写入’的底层空间,一套自动运行、清除一切‘未经授权现实化’的监控与格式化机制……还有那种冰冷、超越情感的‘注视’和‘声音’……”他回想起那瞬间被“格式化”的灰色演化,“如果‘逻辑蛀蚀’真的是某种‘恶意激活的底层代码错误’或‘错误指令注入’,那么那个‘调试缓冲区’,很可能就是‘代码’被写入和修改的‘界面’所在。而‘肃正协议’……”

他没有说下去,但星瞳和曦都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肃正协议”展现出的那种绝对的、抹杀一切“异常”的秩序性,与那“调试机制”冰冷无情的“格式化”风格,何其相似!再加上辰宿和幽影关于“肃正早期理论有类似构想”的警告……

一个可怕的猜想,越来越清晰。

“我们被‘放逐’到了这里……”影刃沙哑地开口,打破了沉重的气氛,“接下来……怎么走?那个坐标……”

凌星立刻收敛心神,内视意识海中那份由“无序之心”给予的精确坐标。他尝试感应坐标与当前所处“逻辑沉淀层”的方位关系。

片刻后,他指向这片“信息琥珀海”的深处,一个所有“琥珀”似乎都在向其微微“倾斜”的方向:“那边。坐标指向的‘蛀蚀共鸣源’区域,与这个‘沉淀层’存在某种引力或流向关联。顺着这个方向,应该能更快地接近目标。而且……”他顿了顿,“我能感觉到,那边也有刚刚‘肃正协议’远征军大规模通过的……‘秩序污染’残留。它们走的是另一条‘捷径’,但我们或许能跟在后面。”

没有更好的选择。四人稍作休整——主要是星瞳和影刃尽力恢复状态,曦稳定光影——便再次启程。

在“逻辑沉淀层”中穿行,需要更加小心。那些看似静止的“信息琥珀”,一旦过于靠近或扰动,可能会打破其内部脆弱的逻辑平衡,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比如某个“琥珀”突然爆炸,将其内部扭曲的“现实碎片”抛射出来;或者引动一片区域的“蛀蚀”污染重新活化,形成小范围的“逻辑风暴”。

凌星的归墟之力在这里也需谨慎使用。过强的力量可能被视为对这片“沉淀”生态的破坏,从而引来整个“沉淀层”的排斥甚至反击。他更多的是利用归墟之力进行精细的感知、避障和在最危险时进行短暂的“存在加固”。

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光怪陆离、令人毛骨悚然的“琥珀”景象。有些“琥珀”中封存着明显是强大修行文明最后的挣扎,那些修士的身体部分物质化、部分能量化、部分概念化,混杂在一起,进行着永无止境的、错误百出的修炼或战斗。有些则封存着科技文明的终极造物,那些造物的运行逻辑彻底崩坏,呈现出各种荒谬的功能。

他们还看到了一些“琥珀”彼此碰撞、融合,内部的扭曲“现实”相互污染、同化,形成更加庞大、更加混乱的“聚合体”,如同这片沉淀之海中缓慢生长的“肿瘤”。

就在他们小心翼翼绕过一片由数百个小型“琥珀”聚合而成的、不断向外渗出彩色逻辑错误液滴的“肿瘤区域”时,新的威胁出现了。

并非来自“琥珀”,也非来自追兵。

而是来自这片“沉淀层”本身,更深、更黑暗的“底部”。

一股粘稠、冰冷、带着强烈“秩序”侵蚀意味的暗流,毫无征兆地从下方涌起,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猛然缠向了正在半空中谨慎飞行的凌星四人!

这暗流并非物质或能量,而是一种高度凝练的、“秩序”对“错误”环境的“净化”与“同化”之力!它显然属于“肃正协议”,是那支远征军通过时,其庞大的秩序力场对“逻辑沉淀层”造成污染后,残留并自行演化出的某种“秩序衍生物”!

“小心!”凌星第一时间察觉,混沌光晕猛然扩张,试图将暗流隔绝在外。

然而,这“秩序暗流”极其诡异,它并非正面冲击,而是如同附骨之疽,沿着混沌光晕的边缘“渗透”、“浸润”,试图从法则层面,将凌星的归墟屏障“秩序化”、“规范化”!更可怕的是,它与周围“逻辑沉淀层”的“错误”环境形成了某种恶性的“共鸣”,引动了附近大量“琥珀”的不稳定波动!

“它们……留下的‘污染’……在主动攻击……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曦的光影急促预警。

与此同时,被“秩序暗流”引动的附近“琥珀”们,纷纷爆发出不稳定的光芒,内部扭曲的“现实碎片”开始外溢,形成一片混乱的、充满攻击性的“逻辑乱流区”,将凌星四人彻底包围!

前有“秩序暗流”侵蚀渗透,后有被引动的“逻辑乱流”围堵!

凌星眼神一冷。不能再被动防御了。

“跟紧我!”他低喝一声,混沌火焰眼眸中,那代表“终结”与“起源”的意蕴骤然攀升到顶峰!

他不再仅仅维持屏障,而是主动将归墟之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侵略性的方式,向四周爆发!

“归墟——万法归寂!”

以凌星为中心,一个微型的、却极度凝练的“归墟领域”骤然展开!领域之内,一切“存在”——无论是“秩序暗流”的侵蚀之力,还是“逻辑乱流”的错误碎片,甚至是附近那些“琥珀”散发的扭曲波动——其“活性”与“演变趋势”都在被强行压制、减缓,趋向于最基础的“静止”与“寂灭”!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更高级的“环境掌控”!强行将一小片区域的“存在状态”,拖向“归墟”的方向!

“秩序暗流”的渗透被强行中断、凝固;“逻辑乱流”的翻腾变得迟缓、凝滞;连那些不稳定的“琥珀”,其内部光影的流转都慢了下来。

趁此机会,凌星裹挟着星瞳三人,化为一道混沌色的疾电,从这被暂时“冻结”的混乱区域中,强行冲了出去!速度提升到极限,朝着坐标指引的深处,不顾一切地疾驰!

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一下“万法归寂”的消耗极其巨大,而且对这片本就脆弱的“逻辑沉淀层”造成了不小的扰动,后方更远处,已经传来了更加沉闷、更加庞大的“隆隆”声,仿佛整个“沉淀层”都被惊醒,某种更加可怕的东西正在被引动。

不能再有任何耽搁了!

就在他们亡命奔逃,身后的“隆隆”声越来越近,仿佛有整个“沉淀层”的愤怒在追赶时,前方的景象,再次出现了剧变。

“信息琥珀”的密度开始急剧减少,粘稠的“背景介质”也变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由无数旋转的、色彩不断变幻的逻辑漩涡构成的浩瀚“海洋”!海洋的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庞大到难以形容的、由纯粹“逻辑悖论”和“因果乱流”凝聚而成的……黑暗风暴之眼!

那里散发出的“错误”与“矛盾”气息,浓烈到了极点,仅仅是远远感知,就让星瞳和影刃的灵魂感到刺痛,让曦的光影几乎要再次溃散!但与此同时,凌星清晰地感应到,自己意识海中的坐标,其指向的终点,就在那片“黑暗风暴之眼”的最深处!

“蛀蚀共鸣源”……或者说,“疑似调和之钥”的所在!

而更让凌星心头沉重的是,在那片“逻辑漩涡海”的边缘,数艘伤痕累累、但依旧散发着冰冷秩序的“净化母舰”残骸,正漂浮在那里。大量“肃正协议”的工程单位和战斗单位,正以那些残骸为基地,热火朝天地构建着什么——那是一个正在成型的、由银白色几何结构与湛蓝符文构成的巨大“前哨站”,或者说,“秩序神国”的雏形!一道粗大的、凝练的秩序光柱,正从“前哨站”核心射出,如同探照灯一般,刺入远处的“黑暗风暴之眼”,似乎在对其进行持续的扫描、分析,甚至……压制!

“肃正协议”的远征军主力,果然已经抵达!并且已经开始着手,在这片终极的“错误”之地,建立它们的“秩序”据点!它们的行动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凌星四人停在了“逻辑漩涡海”的边缘,隐藏在最后一片稀薄的“信息琥珀”阴影中,望着远处那副充满压迫感的景象。

后有“沉淀层”未知的暴动追兵,前有已然展开阵势、开始作业的“肃正”大军与终极的“逻辑风暴”。

进退维谷,真正的绝境深渊,就在眼前。

而他们手中唯一的筹码,或许就是凌星意识中,那份关于“蛀蚀”与“肃正”可能同源的惊人秘密,以及……他那连自己也尚未完全洞悉的、归墟道体的真正潜力。

凌星缓缓握紧了拳头,混沌火焰眼眸,死死地锁定了“黑暗风暴之眼”的方向,以及那正在其边缘扎根的“秩序前哨”。

“星瞳,影刃,曦……”他的意念,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缓缓响起。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可能比跳进‘逻辑蛀蚀’源头更加疯狂。”

“我们……要潜入那片‘风暴’,赶在‘肃正’完全掌控或破坏那里之前,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或者……弄明白一切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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