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商行门口,童娇秀勒住缰绳,一双凤眼含煞,扫过“万宝商行”的鎏金匾额,又想起西门庆泣诉李应如何杀人越货、其父如何无辜惨死,一股邪火再次直冲顶门。
她也不通名,更不问情由,纤手一挥,便尖声下令。
“给我冲进去,擒拿杀人夺财的恶贼李应!反抗者,格杀勿论!
商行护卫见这群人衣甲鲜明,器械精良,分明是官宦家兵,心中虽惊,但职责所在,仍硬着头皮上前阻拦。
为首的小头目抱拳道:“各位军爷,且慢!此处是正经商铺,不知……”
“啰嗦什么!打进去!”童娇秀在人群中厉声催促,恨不得亲自冲在最前。
童府家兵平日倚仗枢密府权势,横行惯了,见对方竟敢阻拦,立刻如狼似虎般挥动棍棒刀鞘,没头没脑地猛攻过去。
商行这些护卫皆是梁山下来的精悍军士,经历过大阵仗,虽得了上头命令不可对官家人下死手,但他们的身手岂是这些养尊处优的家兵可比?
当下只以拳脚格挡,偶尔使出小巧擒拿手法,便将冲在前面的几名家兵摔得七荤八素。
一时间,店铺门前拳脚相交,呼喝怒骂之声不绝,场面混乱不堪,引得街坊路人纷纷侧目,远远围观,议论纷纷。
“外面因何事喧哗?” 后堂的李应和杜兴早已被惊动。
李应放下手中账本,皱眉问道,心中掠过一丝不安。
杜兴快步出去探看了一下,回来面色凝重。
“是童枢密府上的家兵,声势汹汹,不知为何,指名道姓要来拿哥哥你!说您……杀人夺财!”
李应目光骤然一沉,心中念头急转。童贯府上的人?杀人夺财?
他已知此事绝不简单,背后必有阴谋。
他整了整衣袍,沉声道:“我出去看看,你见机行事。”
说罢,他大步流星走向门前,来到混乱的战团边缘,气沉丹田,猛地一声断喝。
“住手!”
这一声如同平地惊雷,震得众人动作一滞。
李应目光如电扫过众人,见商行护卫大多无损,家兵则倒了好几个,心下稍安。
最后,他将目光落在那被几个家兵隐隐护在中央、面色铁青的“年轻男兵”身上,沉声问道。
“尔等何人?光天化日,为何无故冲击我万宝商行,毁我生意?”
童娇秀见有主事的人出现,便排众而出,强压怒火,粗着嗓子喝道。
“我们来找李应那恶贼!”
“我就是李应,你们找我何事?”李应不动声色。
“你就是李应?”童娇秀上下打量他,眼中怒火更炽。
“你这杀人夺财的恶贼,天理难容!今日特来拿你归案,为庆郎报仇雪恨!”
情绪激动之下,童娇秀竟拔出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护身匕首,不管不顾,如同发疯的雌虎般,直向李应心口刺去!
李应何等身手,见她来势虽猛却章法全无,全是破绽,眉头一皱,侧身轻易避开锋芒,右手如电探出,精准地扣住她持刀的手腕,微一用力,那匕首便“哐当”落地。
同时,李应有些恼她不分青红皂白便下毒手,有心给她点教训,于是肘拐顺势一推,看似不经意,实则暗含劲力,击在童娇秀的前胸。
“噗——”
童娇秀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胸口如遭重锤,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娇躯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两丈开外的青石板上,面如金纸,气息顿时萎靡下去。
“小姐!” “大小姐!”
童府家兵们见状,魂飞魄散,惊呼声四起,再也顾不得与商行护卫纠缠,纷纷抢上前去查看童娇秀伤势。
有人试图扶起她,却见她嘴角溢血,人事不省,更是慌作一团。
而那一直躲在远处街角,紧张观望事态发展的西门庆,亲眼见到童娇秀被打得吐血倒飞,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冷汗直流。
他心知此事闹得太大,童贯回来绝难善罢甘休,自己必定成为首要追查对象!
他再不敢停留,连滚爬爬地逃离现场,发疯般跑回药铺,也来不及详细解释,只仓皇催促孙二娘、张青二人简单收拾细软金银,三人如同惊弓之鸟,连马车都顾不上雇,混入出城的人流,仓皇向淮南方向逃窜而去。
而此时,倒在血泊中的童娇秀,意识模糊间,口中仍兀自喃喃呼唤。
“庆郎……庆郎……你在……哪里?……”
“先生!救救我家小姐吧!救救我家小姐吧!”
童家家丁与商行护卫们见状也知闯了大祸,慌忙请来多位附近有名的大夫。
然而,这些大夫们眼见童娇秀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几名老大夫相继把脉后皆面色沉重,连连摇头。
“小姐心脉受损极重,真气溃散,五脏移位,已是…回天乏术了。准备后事吧……”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叹息道。
童府家丁闻言面无人色,现场一片悲惶绝望,有人已开始低声哭泣。
就在这绝望之际,人群外传来清朗一声:“无量天尊!且让贫道一观!”
只见一个道士排众而出,其人葛巾布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身后跟着个青衫书生,眉目间透着几分文弱。
这道士和书生正是乔道清和王伦两人,他们已化名为乔青玄和王济。
“诸位让开些,需畅通气息。”
王伦疾步上前,在众人惊愕目光中,他竟单膝跪地,毫不犹豫地撕开童娇秀胸前衣襟——这举动骇得家兵们拔刀欲阻!
“休得妄动!”
乔道清拂尘一展,无形气墙顿生,将家兵阻在圈外。
他虽不解王伦意图,但王伦行事每每出人意表,必有其深意。
“这位道友正在施救,尔等若惊扰半分,小姐性命不保!”
话音未落,乔道清已并指如剑,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温润青光自他指尖流出,化作一朵晶莹莲花虚影,悬浮在童娇秀心口三寸之处。
花瓣缓缓开合间,丝丝缕缕的生机渗入她几近停滞的心脉,护住最后一丝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