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扶着太后回到慈宁宫,钱嬷嬷赶紧端上安神汤。太后的手还是冰凉的,指尖微微发颤。
“母后,没事了,叛军已退,景铭……七皇子也已擒获。”萧景渊跟在一旁,声音放得极缓。
太后靠在软枕上,长长吁出一口气,闭着眼,眉头却未舒展:“擒住了就好,擒住了就好……只是,这心里头,怎么还是慌得厉害……”她忽然抓住萧景渊的手,“渊儿,那张太傅临死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朝中……朝中真的还有他的人?”
萧景渊反手握住母亲的手,力道沉稳:“母后放心,儿臣会一查到底,绝不放过任何宵小。”他顿了顿,看向苏清鸢,“清鸢,母后这边,你多费心。”
苏清鸢立刻点头,端过安神汤,轻声细语地劝太后喝下。她知道,萧景渊此刻必须去处理善后,朝堂,正等着他去稳定局面。
萧景渊匆匆离去,玄影如同影子般跟上,低声禀报着各处清点的结果。
苏清鸢留在慈宁宫,亲自盯着小厨房熬了压惊定神的药膳粥,又检查了今日所有要入口的饮食,确认连一滴水都无误后,才稍稍安心。
太后喝了粥,精神稍济,却依旧拉着苏清鸢的手不放:“清鸢啊,今日多亏了你,要不是你鼻子灵,闻出那珊瑚不对,又及时找到铭儿……哀家这把老骨头,怕是……”
“太后您洪福齐天,自有上天庇佑。”苏清鸢柔声安慰,心里却也跟着太后的话往下沉。是啊,今天看似大获全胜,可那股藏在暗处的力量,真的连根拔起了吗?张太傅死了,赵青死了,连七皇子这个明面上的主子都被抓了,可那个能在层层守卫下给七皇子传递消息、甚至可能策划了这次宫宴火攻的“第三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还能如此活跃?
她正想着,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小宫女正轻手轻脚地更换殿内的熏香。那宫女低眉顺眼,动作熟练,看起来并无不妥。可当她把旧的香炉端出去时,苏清鸢鼻尖微微一动。
一种极淡的、若有似无的甜腻香气,混杂在焦糊味和普通熏香味里,一闪而过。
不对!
苏清鸢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对太后说:“太后,这殿里烟火气重,我让他们开窗通通风,再换一味清冽些的香,您看可好?”
太后自然无有不依。
苏清鸢起身,状似随意地走到殿外,叫住那个端着旧香炉准备离开的小宫女:“等等。”
小宫女吓了一跳,连忙躬身:“郡主有何吩咐?”
“这香炉是要拿去清洗?”苏清鸢走近几步,目光落在香炉内残留的香灰上。
“是,郡主。”
“我看看这是什么香,味道似乎有些特别。”苏清鸢说着,伸手用手指沾了一点香灰,凑近鼻尖。
【系统检测:香灰残留物含微量“幻梦藤”花粉,与宫宴迷香成分部分重合,具轻微致幻、扰乱心神效果。长期吸入,可致人精神萎靡,心悸多梦。】
苏清鸢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果然!宫里还有钉子!而且这人手段极其刁钻,不用立时毙命的剧毒,反而用这种潜移默化影响精神的药物,目标直指刚刚受惊、心神最不稳定的太后!
她压下惊怒,对那小宫女温和一笑:“这香味道是有些浊了,以后慈宁宫用我带来的安神香。这香炉你先拿去,仔细清洗干净。”
打发了小宫女,苏清鸢立刻找来钱嬷嬷,低声嘱咐:“嬷嬷,太后近日心神不宁,殿内一应熏香、饮食、汤药,必须全部经由我亲自查验,任何人不得插手。还有,刚才那个换香的小宫女,找个由头调去别处,暂时别让她靠近内殿。”
钱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一点就透,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老奴明白,郡主放心。”
另一边,萧景渊正在御书房与皇帝、裕亲王商议后续。
“皇兄,赵青虽死,但其麾下部分禁军参与叛乱,需立即整肃。七皇子及其党羽,应尽快审讯,理清朝中还有哪些暗桩。”萧景渊声音冷冽,带着未散的杀伐之气。
皇帝揉着眉心,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后怕:“就依皇弟所言。此次多亏皇弟与安宁郡主力挽狂澜,否则朕……这江山……”
裕亲王在一旁补充:“景渊,宫宴纵火,里应外合,计划周密。七皇子被囚多时,若无外援,绝无可能布置这些。那个‘第三人’,必须揪出来!”
萧景渊颔首:“王叔所言极是。儿臣已命玄影彻查所有与赵青、张嬷嬷、小荷有过接触的人员,尤其是能接触到宫宴布置和宫内用度的。另外,”他目光微沉,“儿臣怀疑,对方此次目标,或许不止是皇兄。”
皇帝和裕亲王同时看向他。
“火烧太和殿,制造混乱,趁乱刺杀皇兄或母后,固然是主要目的。但他们对母后饮食熏香动手脚,更像是一种……持续的削弱与控制。”萧景渊想起苏清鸢方才派人传来的关于熏香的消息,眼神更冷,“对方所图,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在门外高声道:“启禀陛下,刑部大牢传来消息,七皇子……七皇子吵着要见摄政王!”
萧景渊与皇帝对视一眼。
皇帝挥挥手:“你去看看吧,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萧景渊起身:“臣弟遵旨。”
阴暗潮湿的刑部大牢深处,曾经不可一世的七皇子萧景铭被沉重的铁链锁在墙上,头发散乱,衣衫褴褛,哪里还有半分皇室贵胄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异常亢奋的眼睛。
“皇叔,你来了。”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诡异的笑意。
萧景渊站在牢门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找本王何事?”
萧景铭咧开嘴,牙齿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森白:“皇叔,你以为你赢了吗?抓了我,杀了赵青,清剿了几个明面上的据点,就以为高枕无忧了?”
萧景渊不为所动:“死到临头,还想妖言惑众?”
“哈哈哈……”萧景铭低笑起来,“妖言?皇叔,你难道就不好奇,我被关在天牢,是怎么对外传递消息,怎么安排宫宴纵火的?你真以为,凭赵青那个蠢货,能做到这一切?”
他往前挣了挣,铁链哗啦作响,眼神充满了恶意:“我告诉你,他做不到!是‘他’!是‘他’在帮我!‘他’无处不在!就在你们身边!你们抓不完,也猜不到!”
萧景渊眸光一凝:“他是谁?”
萧景铭却像是说累了,又像是故意吊人胃口,重新靠回墙壁,闭上眼睛,喃喃道:“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等‘他’下一次出手,就不会只是放火这么简单了……皇叔,我在地底下,等着看你……和你的那个小厨娘,会是什么下场……”
萧景渊盯着他看了片刻,知道再问不出什么,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萧景铭癫狂的笑声,在幽深的牢房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走出大牢,外面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映照着劫后余生的皇城,平添几分肃杀。
玄影悄无声息地出现:“王爷,查到了。那个在慈宁宫更换熏香的小宫女,是三个月前刚调过去的,经手人是……内务府副总管,高公公。”
“高公公?”萧景渊脚步一顿,“他是宫里几十年的老人了,背景干净,怎么会……”
“属下正在深入调查高公公近期的往来。”玄影回道,“另外,七皇子被关押期间,除了赵青,还有一人以送检修缮牢房的名义接近过天牢,就是这位高公公。”
线索,似乎又开始朝着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汇聚。
萧景渊望着宫墙下忙碌清理火灾废墟的宫人们,眼神锐利如鹰。
看来,这场仗,还远远没有结束。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第三人”,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毒蛇,刚刚被惊动,又迅速缩回了暗处,等待着下一次致命一击。
而他,必须在这条毒蛇再次露出毒牙之前,把它揪出来!
“回府。”萧景渊沉声道,“另外,加派一倍人手,暗中保护郡主和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