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金碧辉煌,笙歌曼舞。苏清鸢紧挨太后坐着,手心里沁出细密的汗珠。
清鸢,你的手怎么这样凉?太后关切地握住她的手,是不是这几日累着了?
我没事,苏清鸢强压心中不安,勉强笑道,就是觉得今日殿内的熏香...格外浓郁。
确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过分甜腻的香气。每根盘龙柱旁都摆放着半人高的铜鹤香炉,袅袅青烟带着异香盘旋上升,与殿内烛光交织成一片朦胧。
萧景渊作为摄政王端坐御座下首,看似在欣赏歌舞,修长的手指却在紫檀案几上规律轻叩——这是他们约定的一切就绪暗号。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悄悄环顾四周:玄影扮作的侍卫正守在殿门两侧,裕亲王与几位心腹大臣谈笑风生,一切看似平静。
酒过三巡,北戎使团首领阿史那突然起身,操着生硬的官话道:陛下万寿无疆!北戎皇室特献上北地至宝千年血珊瑚,愿两国永结同好!
八个北戎壮汉应声抬着一株巨大的红色珊瑚进殿,那珊瑚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几乎要刺痛人的眼睛。
苏清鸢猛地站起:且慢!
殿内顿时一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安宁郡主有何指教?阿史那皮笑肉不笑,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苏清鸢快步走到珊瑚前,仔细嗅了嗅,脸色骤变:这珊瑚...用特制的油蜡浸泡过?
使者强作镇定:郡主说笑了,这只是保养珊瑚的北地秘法...
秘法?苏清鸢指尖轻触珊瑚表面,沾到一点黏腻,这油蜡里掺了磷粉和硝石,遇热就会...
话音未落,最近的一个香炉突然地窜起半人高的火焰!
护驾!
走水了!
殿内顿时大乱。那火焰竟顺着地面暗藏的油线急速蔓延,瞬间点燃多处帷幔,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梁柱!
慌什么!萧景渊一声厉喝,声震殿宇,按计划行事!
原本惊慌失措的侍卫突然变得训练有素:一队人迅速组成人墙护住帝后,一队人架起早已备好的水龙对准火源,另一队人如猛虎下山直扑北戎使团!
不可能!阿史那尖叫,你们怎么会知道...
怎么会知道你们的把戏?萧景渊冷笑,一脚踢翻正在燃烧的香炉,你们在香料里混入催发剂,让油蜡遇热即燃——这招二十年前张太傅就用过了!
苏清鸢护着太后急退,忽然嗅到更浓烈的油蜡味来自——屋顶!
上面!她惊呼,梁上也涂了油蜡!
几乎同时,殿梁开始噼啪作响,火苗从上往下蔓延,燃烧的碎木如雨点般落下!
带太后从密道走!萧景渊挥剑斩落着火的帷幔,对苏清鸢喊道。
太后紧紧抓着苏清鸢的手,声音发颤:清鸢,你跟哀家一起走...
想走?一声长笑,戴着青铜面具的七皇子从着火的后殿冲出,手中淬毒匕首直指太后心口!
铭儿!太后失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具。
母后小心!苏清鸢一把将太后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来袭。
那七皇子眼神疯狂,匕首带着寒光:老不死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萧景渊身影如鬼魅般挡在面前,剑尖直指他咽喉:萧景铭,你终于现身了。
皇叔,七皇子狞笑,你以为你赢了?告诉你,这皇城马上就要变成一片火海!我在各处都埋了火药!
是吗?萧景渊突然剑锋一转,快如闪电般挑向他耳后——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应声而落!
面具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五官深邃,皮肤黝黑,根本不是萧景铭!
替身?!众人大惊失色。
那替身见事情败露,狂笑着撕开前襟——身上赫然绑满黑黝黝的火药!
长生天保佑!一起死吧!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精准射穿他眉心。替身轰然倒地,玄影在梁上收起弩机,身形一闪又隐入暗处。
萧景渊冲过去检查尸体,突然喊道:他不是北戎人!是西南夷族!看他的耳后刺青和骨骼形状...
众人脸色骤变:西南夷族?那不是...
钱尚书夫人的娘家领地!萧景渊猛地想起来,钱尚书夫人就出身西南夷族贵族!她兄长还是夷族大首领!
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北戎只是摆在明面的幌子,真正的合作者竟然是...
报——一个满身是血的侍卫踉跄冲进来,王爷!钱尚书府兵和西南夷族死士正在攻打东华门!他们说...说要迎七皇子正位!城中有多处同时起火!
萧景渊却露出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终于等到他们全部现身了。
他击掌三声,殿外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裕亲王一身戎装,手持尚方宝剑大步走进:
景渊!按你的安排,西山大营两万精兵已秘密入城,钱府和夷族叛军全数落网!各处火势也已控制!
七皇子呢?太后急问,声音仍带着颤抖。
还在搜。裕亲王面色凝重,但找到这个——他递上一封密信。
信上只有一行娟秀的字迹:
火为虚,兵为实,子在釜中。
子在釜中?苏清鸢喃喃重复,忽然灵光一闪,御膳房!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宫宴期间那里人来人往,反而最容易隐藏!
她提起裙摆就往外跑:我知道他在哪儿了!
清鸢!萧景渊急忙追上,我与你同去!
御膳房因为宫宴正值最忙碌的时刻,人来人往,蒸汽弥漫。苏清鸢冲进去,无视惊愕的御厨们,径直走向最里面那口巨大的汤锅——那是专门熬制宫宴高汤的百年老锅,足以容纳一个成人。
锅盖微掀,里面赫然蜷着一个人!
七皇子殿下,苏清鸢冷笑,汤快熬干了,您不嫌热吗?
锅中人猛地抬头,正是面色惨白如纸的真·七皇子萧景铭!他浑身湿透,头发黏在额头上,模样狼狈不堪。
你...你怎么会...他惊恐地往后缩,撞在滚烫的锅壁上,痛得龇牙咧嘴。
因为你身上那股梦陀罗的解药味,苏清鸢捏着鼻子,隔着锅盖都熏得慌。你这几日靠这个压制体内余毒吧?
萧景渊带人冲进来,见状放声大笑:好一个子在釜中!皇侄真是给自己选了个好去处!是要把自己炖熟了献给皇上吗?
七皇子被侍卫从锅里拖出来时浑身汤水,散发着古怪的气味。他怨毒地盯着苏清鸢:又是你...每次都坏我好事...早知今日,当初在侯府就该让你死在柴房里...
带走!严加看管!萧景渊挥手,转身轻轻抱住苏清鸢,你又立了大功。
苏清鸢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沉水香,终于松了口气:这下...总算结束了吧?
萧景渊望着殿外渐熄的火光,目光深邃如夜:
不,我有预感,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