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又湿又闷,带着一股浓浓的土腥味。苏清鸢几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摸,全靠阿默在前面探路,时不时回来拉她一把。
“这暗道到底有多长啊?”苏清鸢喘着气,感觉小腿肚子都在打颤,一方面是累的,更多的是心里发慌。葛老最后那句话,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小心身边人……幽冥道的影子,无所不在……”
身边人?她忍不住瞄了一眼身旁紧紧护着她的玄影,还有前面那个沉默可靠的阿默。会是他们中的一个吗?不可能吧?他们都是萧景渊精挑细选出来的心腹……可是,葛老那样子,又不像是胡说……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出去,找到那个黑风寨,搬救兵!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天都快蒙蒙亮了,前面终于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线,还夹杂着清晨草木的气息和……几声清脆的鸟叫。
“到出口了。”玄影压低声音,示意大家停下。他小心地拨开洞口茂密的藤蔓,探头出去观察了片刻,才回头道:“外面是片小树林,没人。”
几人鱼贯钻出密道,重见天日的感觉让苏清鸢差点落下泪来。她贪婪地呼吸了几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回头望去,京城那高大的城墙已经远远落在了身后,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而皇宫方向,依旧隐约有黑烟升起。
“总算出来了……”云雀拍着胸口,后怕不已。
“别高兴太早。”玄影面色凝重,“这里离京城太近,还不安全。葛老说的黑风寨在南边三十里,我们得赶紧走。”
苏清鸢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块拼合好的“璇玑蔓”布片,紧紧攥在手里。这是他们现在唯一的指望了。
与此同时,京城北城门附近的一条死胡同里,萧景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左臂上的伤口一阵阵发麻发痛,那幽冥道暗器上的毒很是刁钻,解毒丹也只能勉强压制。为了甩开追兵,他这一路上几乎是搏命狂奔,旧疾在寒冷的清晨和剧烈的运动下也开始隐隐作祟,让他感觉四肢都有些发僵。
必须尽快找到赵莽!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正准备再次动身,胡同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搜!给我仔细搜!他受了伤,跑不远!”一个粗犷的声音吼道。
是西山大营的人!他们竟然搜到这里来了!
萧景渊眼神一凛,握紧了手中的剑。硬拼肯定不行,他现在的状态,对付三五个普通士兵还行,人一多,必死无疑。
他目光飞快地扫过这条死胡同,除了几个破烂的箩筐和一堆杂物,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晃进了胡同口。
完了!萧景渊心一沉,难道真要栽在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那堆杂物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将他拽了过去!
萧景渊心中大惊,正要反击,却对上一双沉稳冷静的眼睛。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弱火光,他看清了拉他那人——居然是卫临!
卫临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皇城司吗?
卫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迅速将几个破箩筐挪过来,挡住了两人藏身的狭小空间。
几乎就在同时,几个西山大营的士兵举着火把冲进了胡同。
“头儿,没人啊!”
“妈的,跑得真快!去那边看看!”
士兵们在胡同里胡乱翻找了一下,没发现被箩筐巧妙挡住的角落,骂骂咧咧地走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萧景渊才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看向卫临,压低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卫临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声音平淡:“皇城司被叛军冲击,散了。我一直在找机会出城。看到你被追杀,就跟过来了。”他目光落在萧景渊受伤的左臂上,“伤怎么样?”
“还死不了。”萧景渊咬着牙,试图活动一下左臂,却引来一阵钻心的麻痛,让他眉头紧锁,“我得去北城门找赵莽,皇兄……皇兄给了我血诏!”
听到“血诏”二字,卫临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沉吟片刻,道:“北城门现在戒备森严,赵莽是否可靠也未可知。你这样子,过去等于送死。”
“那怎么办?”萧景渊心急如焚,血诏在他怀里烫得像块火炭。
卫临看了看天色:“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过主要关卡,靠近北城门。但能不能见到赵莽,就看你的运气了。”
萧景渊此刻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他看着卫临:“你为什么要帮我?”
卫临淡淡瞥了他一眼:“我不是帮你。我只是忠于皇上。”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苏姑娘……她应该不希望你有事。”
提到苏清鸢,萧景渊心头一紧,一股难以言喻的思念和担忧涌了上来。她现在在哪里?安全了吗?
他没有再多问,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带路!”
苏清鸢几人一路不敢停歇,紧赶慢赶,终于在日头升到头顶的时候,看到了前方山坳里若隐若现的寨子轮廓。黑风寨,到了。
这寨子看着确实像个土匪窝,木栅栏围着,了望台上还有人影晃动。
“站住!干什么的?!”刚靠近寨门,就被两个手持大刀、凶神恶煞的汉子拦住了。
玄影上前一步,将苏清鸢护在身后,沉声道:“劳烦通报一声,永州故人,持‘璇玑蔓’而来,求见寨主。”
那两个汉子对视一眼,显然没听懂“璇玑蔓”是啥,但看玄影气度不凡,苏清鸢虽然有些狼狈,但衣着料子不差,不像普通人。
“什么蔓不蔓的?我们寨主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一个汉子不耐烦地挥挥手,“快滚快滚!”
苏清鸢心里着急,正要拿出布片,另一个年纪稍长的汉子却眯着眼打量了他们几眼,尤其多看了苏清鸢几眼,忽然道:“你们等等。”说完转身跑进了寨子。
过了一会儿,那汉子带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头发花白、瞎了一只眼的老者走了出来。
那独眼老者走到近前,目光锐利地扫过几人,最后落在苏清鸢身上:“你们说有‘璇玑蔓’?”
苏清鸢连忙将拼合好的布片递过去。
独眼老者接过布片,那只独眼猛地睁大,手指微微颤抖着抚摸着上面的纹路,脸上露出激动而又复杂的神色。他抬头,死死盯着苏清鸢:“这‘蔓草’……是谁给你们的?钱嫂子?她……她怎么样了?”
“钱老夫人中了毒,但已经被救过来了,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苏清鸢赶紧说道,“是葛老让我们来黑风寨找您的,说亮出这个,您就会帮我们。”
“老葛头……”独眼老者喃喃一句,深吸一口气,将布片郑重地还给苏清鸢,对守门的汉子挥挥手,“放行!带他们去我屋里!”
进了寨子,来到独眼老者那间陈设简单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屏退左右后,老者才自我介绍:“老夫是这黑风寨的寨主,你们可以叫我独眼老贺。钱嫂子和老葛头既然信得过你们,把‘璇玑蔓’都拼合交给了你们,那你们就是自己人。说吧,京城里到底出了什么事?需要我黑风寨做什么?”
苏清鸢看着眼前这位看似凶悍,眼神却透着精明和一丝悲怆的独眼老者,知道这就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了。她定了定神,将七皇子发动宫变、皇帝可能被困、他们被迫逃出京城寻求援兵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独眼老贺听着,那只独眼里的光芒越来越亮,到最后,他一拍桌子,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愤怒:“好个七皇子!竟敢勾结幽冥道那些杂碎,篡位逼宫!真是老天开眼,让咱这前朝留下的暗桩,等来了拨乱反正的这一天!”
他看向苏清鸢,独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姑娘,你放心!这忙,我黑风寨帮定了!老子窝在这山沟里装了大半辈子土匪,等的就是能为我们这些前朝孤忠正名的一天!我这就召集弟兄们,咱们……干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