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风波过后,芙蓉院的日子恢复了表面的平静。苏清鸢没有因为一时的成功而懈怠,反而更加潜心钻研药膳。她利用新赚取的银钱,通过德盛斋李掌柜的渠道,购入了更多种类的药材,开始尝试更复杂的配方。小厨房里时常飘出各种或清香、或醇厚的药香,混合着食物的温暖气息。
这日,她正对照着一本偶然淘来的前朝食疗残卷,尝试改良一款适合秋冬润燥的“百合杏仁羹”,力求在滋润的同时,兼顾口感的顺滑与甜度的恰到好处。云雀在一旁帮忙记录火候和配料比例的变化,阿竺则安静地处理着药材。
“小姐,您说咱们的糕点现在卖得挺好,是不是可以考虑多做几个花样了?”云雀一边磨着杏仁,一边兴致勃勃地问。
苏清鸢小心地搅动着砂锅里的羹汤,摇了摇头:“步子不能迈得太快。现有的两款糕点,功效明确,口碑刚立稳。贸然推出新品,若效果不及,反而会损害好不容易建立的信誉。药膳之道,贵在精准与持恒。”
午后,苏清鸢正准备小憩片刻,院门却被敲响了。阿竺前去应门,片刻后回来,身后竟跟着德盛斋的李掌柜,以及一位约莫四十余岁、衣着体面却不显张扬、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嬷嬷。
李掌柜脸上带着少有的郑重之色,抢先一步拱手道:“苏小姐,冒昧打扰。这位是裕亲王府上的常嬷嬷,今日特来拜访小姐。”
裕亲王府?苏清鸢心中猛地一跳。裕亲王是当今圣上的叔父,地位尊崇,虽不过问朝政,但在宗室中威望极高。王府的人怎么会找到她这里来?
她面上不动声色,从容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常嬷嬷安好。李掌柜,嬷嬷,快请屋里坐。” 云雀机灵地赶紧去沏茶。
几乎在常嬷嬷踏入芙蓉院的同时,消息就传到了锦兰院。
“裕亲王府的人?”赵夫人惊得从榻上坐起,“她怎么会攀上裕亲王府?!”
周嬷嬷也是一脸难以置信:“老奴打听清楚了,是王府的常嬷嬷,伺候老太妃的老人儿了!说是……说是听闻四小姐药膳做得好,特地来请教的!”
赵夫人脸色变幻不定,惊疑、嫉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交织在一起。苏清鸢若真得了裕亲王府的青睐,那地位就截然不同了,再想动她,就得掂量掂量了。“派人盯紧了!看看她们到底要做什么!”她只能无力地命令道,心中却涌起强烈的不安。
正屋内,常嬷嬷并未因芙蓉院的简朴而露出丝毫轻视,她目光沉静,举止得体,透着王府应有的气度。她接过云雀奉上的茶,并未饮用,而是直接说明了来意。
“苏小姐,老奴奉王府之命,冒昧前来,实是有事相求。”常嬷嬷语气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府上老太妃年事已高,近年来胃口日益不佳,夜寐难安,精神也大不如前。太医署的方子用了不少,却总是见效甚微。近日听闻小姐精于药膳调理,于脾胃、安神一道颇有建树,故特来请教,不知小姐可否为老太妃量身定制一套长期的调理餐食?”
苏清鸢心中警铃大作。王府的订单,机遇巨大,一旦成功,名利双收,甚至能接触到最顶级的权贵圈子。但风险同样巨大!老太妃金尊玉贵,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这绝非德盛斋售卖糕点那般简单。
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神色凝重地问道:“承蒙嬷嬷和王府看重,清鸢不胜惶恐。只是药膳调理,需对症下方,讲究因人而异。敢问嬷嬷,老太妃平日饮食偏好如何?具体是何种食欲不振,是见食生厌,还是食后腹胀?夜寐不安是难以入睡,还是易醒多梦?太医署先前诊断,可有大致的说法?老太妃体质可有特殊禁忌,比如是否畏寒怕冷,或是对某些食材过敏?”
她一连串专业而细致的问题,让常嬷嬷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位苏小姐,并非那种听到王府名头就急于巴结的浅薄之人,反而显得沉着冷静,心思缜密。
常嬷嬷一一作答,将老太妃的症状、饮食习惯、太医的大致判断(无非是年老体虚、脾胃衰弱、心肾不交等套话)都详细告知,末了道:“老太妃不喜汤药苦涩,若能以膳食调理,那是再好不过。”
苏清鸢仔细听着,心中飞快盘算。老太妃的症状确实符合药膳调理的范围,关键在于配方和火候的精准把握,以及随症状变化及时调整的能力。她有系统辅助,对药性理解远超常人,这是她的底气。
她沉吟片刻,抬头看向常嬷嬷,目光清澈而坚定:“嬷嬷,老太妃的贵体关乎重大,清鸢不敢打包票立竿见影。但清鸢愿尽心竭力,根据老太妃的体质和症状,拟定一套温和的调理方案。只是药膳见效慢,需持之以恒,且需根据老太妃服用后的反应,随时微调方子。这一点,还需王府知悉。”
常嬷嬷见她不卑不亢,既有担当又不冒进,心中更是满意,脸上也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苏小姐考虑周全,王府自是省得。只要小姐肯出手,便是给了老太妃一份希望。具体如何安排,酬劳几何,小姐可拟个章程,老奴带回府禀报。”
送走了常嬷嬷和李掌柜,芙蓉院恢复了安静,气氛却截然不同。云雀激动得脸颊通红:“小姐!裕亲王府啊!咱们要是做好了,可就真的出名了!”
阿竺也难得地露出了紧张又兴奋的神色。
苏清鸢却站在院中,眉头微蹙,望着远处天际的流云,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充满了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一丝隐约的不安。这份订单,如同一把双刃剑。做好了,平步青云;做不好,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