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的风到了凯拉萨山结界前,突然变得温和起来。
不是因为山的屏障,是大天的业火在结界里飘着,把风里残留的怨丝都烧成了细碎的金光。
萨蒂攥着业火叶,站在流动的白光前,指尖能清晰摸到结界的暖意,像大天之前碰她发顶时的温度。
“萨蒂姑娘,结界认你的业火叶,不用怕。”
娑罗鸟落在她肩头,金光照着结界,白光自动分开一道口子,刚好容她走进来,
“大天在业火池边等你,伐苏基说,他已经感应到你带的怨丝气息了。”
萨蒂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结界。里面的灵气比上次更浓,路边的娑罗树都开着细碎的白花,花瓣上沾着业火的金粉,落在地上,竟长出小小的灵苗。
她顺着光蝶指引的路往前走,没走多远,就听到伐苏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来了?大天在池边等你,特意把业火调得暖了些,怕你冷。”
萨蒂抬头,果然看到业火池边的身影。
大天还是披着兽皮,额间的第三只眼依旧闭着,伐苏基缠在他手腕上,蛇鳞的光泽和业火的金光混在一起。
她加快脚步走过去,把攥得发热的业火叶递过去:
“大天,梵天的怨丝是用你当年砍梵天第五头时的怒气做的,他让父亲用怨丝染灵果,还写‘罪状’说你是毁灵脉的凶神,想让三界都误会你。”
大天接过业火叶,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上的纹路。
那里还沾着一点达刹领地的怨丝,刚碰到他的指尖,就被业火的微光烧成了烟。
“我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池子里的业火上,火面映出梵天使者给达刹黑陶罐的画面,
“伐苏基在灵脉里感应到了,这怨丝不仅能勾执念,还能顺着灵脉往三界飘,要是不尽快净化,连恒河下游的灵苗都会被污染。”
萨蒂的心猛地一沉:
“那怎么办?父亲虽然暂时不烧灵果了,可他没认错,肯定还会听梵天的话,用怨丝害护生盟,害你。”
“别急。”
大天把业火叶还给她,又从池边摘了一片沾着业火的娑罗花瓣,放在她手心里,
“这花瓣能增强你业火叶的力量,要是再遇到怨丝,只要把花瓣和叶片贴在一起,就能烧干净,还能让被污染的灵苗重新活过来。”
他顿了顿,目光往达刹领地的方向望了望,
“达刹那边,你不用硬跟他争。
他的旧怨太深,梵天又在旁边煽风,你现在说再多,他也听不进去。”
“可我不能看着他被梵天骗,看着怨丝污染灵脉。”
萨蒂攥紧花瓣,花瓣的暖意顺着掌心传到心口,
“马祭上灵脉显形,今天草木园灵脉又帮我们证明清白,父亲明明看到了,为什么还是信梵天的话?”
“因为他的执念里,藏着对‘失去’的怕。”
大天的声音低了些,池子里的业火轻轻晃动,映出梵天在须弥山宫殿的画面。
他正坐在金卵碎片前,磨着新的怨丝,“达刹怕我打破他定的种姓秩序,怕梵天再因为我受伤,更怕你会因为我,不再认他这个父亲。
这些‘怕’缠在一起,就成了执念,梵天刚好利用了这一点。”
萨蒂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父亲的阻挠里藏着“怕”,怕失去秩序,怕失去梵天的信任,怕失去她。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认娑罗树的样子,想起马祭上父亲看到灵脉显形时发白的脸,心里突然酸酸的:
“那我该怎么做?我不想跟父亲吵架,也不想看着你被误会,更不想灵脉被怨丝毁了。”
“守住护生的初心,等。”
大天伸手碰了碰她的发顶,动作还是很轻,带着克制的温柔,
“等怨丝反噬达刹的领地,等他自己看到梵天的阴谋,等灵脉的暖意慢慢化掉他的执念。
你现在要做的,是回去帮护生盟守住灵果,帮阿宁净化被怨丝污染的灵苗。
只要灵脉还在,只要护生的人还在,梵天和达刹的执念,就伤不到根本。”
萨蒂点点头,刚要说话,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是娑罗鸟的爪子轻轻抓了她一下。
“萨蒂姑娘,不好了!”
娑罗鸟的声音带着急,
“我刚才在灵脉里感应到,达刹领地的灵脉在发抖,好像有很多怨丝顺着灵脉往草木园飘,阿宁他们可能有危险!”
大天的脸色瞬间变了,手腕上的伐苏基也绷紧了:
“是梵天催达刹动手了。
他怕我们联手净化怨丝,故意让达刹在灵脉里埋怨丝,想把护生盟的人困在草木园,还想让怨丝顺着灵脉飘到凯拉萨山,嫁祸是我放的。”
萨蒂心里一慌,转身就要往结界外跑:
“我得回去帮阿宁!
菩提叶还在他手里,要是怨丝太多,他一个人守不住灵果圃!”
“等等。”
大天叫住她,从手腕上解下一小段伐苏基的蛇鳞,放在她手里,
“这鳞能帮你感应灵脉里的怨丝,还能在你遇到危险时,传消息给我。
记住,别跟达刹的祭司硬拼,要是实在挡不住,就捏碎鳞,我会想办法帮你。”
萨蒂接过蛇鳞,紧紧攥在手里,对着大天深深行了一礼:
“谢谢你,大天。我会守住护生盟,守住灵果,也会等着父亲解开执念的那一天。”
大天看着她的眼睛,额间的第三只眼轻轻动了动,却没睁开:
“去吧,灵脉会帮你。我在这里等你平安回来。”
萨蒂不再多言,转身就往结界外跑。娑罗鸟跟在她身后,金光照着她的路,路边的娑罗花纷纷落下花瓣,像在为她引路。
她跑出结界时,还能听到大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心梵天的使者,他可能在半路上拦你!”
萨蒂没回头,只是用力点头,加快脚步往达刹领地跑。
手里的业火叶、娑罗花瓣和蛇鳞都在发烫,像三颗小小的火种,暖着她的心,也指引着她的方向。
刚跑到达刹领地的边界,她就感觉到手腕上的蛇鳞猛地一烫。
灵脉里飘来的怨丝比刚才浓了十倍,而且方向不是草木园,是达刹的宫殿!
她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顺着灵脉的方向往宫殿跑,娑罗鸟的金光在前面带路,帮她避开路边缠着怨丝的娑罗树。
离宫殿还有半里地,就看到前面飘着一团黑雾,是梵天的使者!
他正举着黑陶罐,往宫殿的灵脉口倒怨丝,罐口的黑丝像瀑布一样往下流,顺着灵脉往地下钻,宫殿周围的娑罗树,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
“你在干什么!”
萨蒂大喊一声,把业火叶和娑罗花瓣贴在一起,金光瞬间炸开,往使者的黑陶罐飞去。
使者被金光烫得手一抖,陶罐掉在地上,怨丝洒了一地,立刻缠上旁边的灵苗。
他转过身,脸色铁青地看着萨蒂:
“萨蒂姑娘,这是梵天世尊和达刹生主的事,你别多管闲事!
要是坏了梵天世尊的计划,不仅你父亲会受罚,连达刹族都会被三界唾弃!”
“梵天的计划是毁灵脉,是让三界都误会大天!”
萨蒂举起手里的蛇鳞,鳞光映出使者往陶罐里装怨丝的画面,
“你以为父亲真的愿意用怨丝?他是被你和梵天骗了,是被你们利用了他的旧怨!”
使者被鳞光映得睁不开眼,刚要伸手去抓萨蒂,就听到身后传来达刹的怒喝:
“住手!梵天的使者,你为什么要往宫殿的灵脉口倒怨丝?
我让你用怨丝困护生盟,不是让你毁我领地的灵脉!”
萨蒂回头一看,只见达刹正从宫殿里跑出来,脸色比使者还青,他手里攥着一片枯萎的娑罗树叶,叶片上缠着厚厚的怨丝,是从宫殿后院摘的。
“这怨丝不仅污染灵果,还会毁我的娑罗林,毁我的领地!
你和梵天根本不是想帮我维护秩序,是想利用我毁灵脉!”
使者没想到达刹会突然出来,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顿时慌了:
“达刹生主,你别听萨蒂的话,这怨丝只是暂时污染,只要抓住湿婆,净化灵脉……”
“你还在骗我!”
达刹猛地打断他,伸手抓起地上的黑陶罐,往使者身上扔去,
“我不管你和梵天想干什么,都别在我的领地搞事!
你现在就走,要是再敢来,我就算拼了十二生主的身份,也要去须弥山找梵天评理!”
使者被陶罐砸中肩膀,不敢再多说一句,捂着肩膀就往须弥山的方向跑。
达刹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怨丝,还有旁边枯萎的娑罗树,突然蹲下身,用手去抓怨丝。
刚碰到丝,就被烫得缩回手,指尖瞬间红了。
萨蒂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突然软了。
她走过去,把业火叶和娑罗花瓣贴在地上的怨丝上,金光慢慢烧着怨丝,被污染的灵苗也慢慢恢复了绿色:
“父亲,梵天的怨丝是假的,他想利用你的旧怨毁灵脉,毁三界的护生秩序。你以后别再信他的话了,好吗?”
达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慢慢变绿的灵苗,又看了看萨蒂手里的业火叶。
叶片上的金光,和大天业火的光一模一样。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只是慢慢站起身,往宫殿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下:
“你……你去草木园看看吧,护生盟的人,别让他们有事。”
萨蒂的眼睛瞬间亮了,她用力点头:
“我会的!父亲,我会帮你净化宫殿的灵脉,帮你救活后院的娑罗树!”
达刹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继续往宫殿里走。
萨蒂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蛇鳞,鳞光正往凯拉萨山的方向闪,像是在告诉大天,这里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她不再耽误,转身往草木园跑。
手里的业火叶、娑罗花瓣和蛇鳞都在发着暖光,路边的灵苗在金光里慢慢挺直了枝干,娑罗树的叶片也开始泛绿。
她知道,父亲虽然没认错,没说原谅大天,但他已经开始怀疑梵天了,已经愿意让她去帮护生盟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恒河的风顺着灵脉吹过来,带着凯拉萨山的业火暖,带着达刹宫殿的灵脉气,也带着萨蒂的希望,往草木园的方向飘去。
风里没有了怨丝的腥甜,只有娑罗花的香气,只有灵苗生长的声音,像在告诉所有人:
执念再深,也抵不过灵脉的暖意;再难的路,只要守住初心,就一定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