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钧的伤势稳定后,便不再终日困于主院卧榻。虽还不能如常处理繁重军务,但已能在书房坐镇,听取亲信汇报,做出一些关键决策。帅府的防卫也因上次遇袭事件而变得更加森严,明哨暗岗,巡逻队伍络绎不绝,气氛无形中透着一股紧绷。
沈如晦依旧细心照料着他的起居,但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她不再回避与他共处一室,甚至偶尔会在书房陪着他,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或做针线,只是很少主动开口打扰他处理正事。顾长钧有时从繁冗的公文和地图中抬起头,看到她沉静的侧影,心中那份因她过分“懂事”而产生的憋闷便会稍稍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水长流的安宁。
这日,顾长钧正在书房与几位心腹将领商议剿灭南边残匪的部署,亲卫队长神色凝重地进来,附耳低语了几句。顾长钧脸色微沉,挥了挥手,示意将领们先行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他与亲卫队长两人。
“查清楚了?”顾长钧的声音带着伤后初愈的沙哑,却威势不减。
“回少帅,基本可以确定。”亲卫队长低声道,“上次行刺,除了已伏法的死士,背后确实有南边‘忠义救国军’的影子,他们与盘踞在滇缅边境的几股势力勾结,得了不少新式武器。而且……我们查到,他们近期似乎与府城内的某些人,有过秘密接触。”
“府城内?”顾长钧眸色一厉,“谁?”
“线索……指向南苑。”亲卫队长的声音压得更低。
南苑!顾长钧瞳孔骤然收缩。南苑住着他的几位叔公和一些顾家的旁支长辈,虽无实权,但在族中颇有声望,也是当年对他父亲顾震霆支持力度最大的一批人。他继任帅位后,对这些族中老人也算礼遇有加,从未亏待。
他们……为何要与外敌勾结?
“可有确凿证据?”顾长钧的声音冷得像冰。
“目前还只是线报和一些间接证据,对方行事极为隐秘。我们的人正在加紧排查,但南苑那边……毕竟是宗亲,没有确凿证据,我们不敢贸然动作,以免打草惊蛇,也恐寒了族人之心。”
顾长钧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内忧外患,竟已到了如此地步!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族亲疑似与虎谋皮!这江北的天下,看似在他掌控之中,实则暗礁遍布。
“继续查!”他最终下令,声音斩钉截铁,“不管涉及到谁,一查到底!但要绝对保密,尤其是……不能惊动老夫人和夫人。”
“是!”亲卫队长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少帅,还有一事。我们查到,对方似乎……对夫人的情况,也颇为关注。”
顾长钧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射出骇人的厉芒!“他们想做什么?”
“具体意图尚不明确,但几次秘密接触中,都曾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夫人的来历、性情,以及……少帅对夫人的态度。”
一股冰冷的怒意从顾长钧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们竟敢将主意打到如晦头上!是觉得她是他的软肋,想要借此来威胁他,还是想利用她来制造内乱?
他想起沈如晦如今那安静得近乎脆弱的样子,想起她好不容易才从之前的阴影中稍稍走出,若再被卷入这些肮脏的阴谋算计之中……他简直不敢想象!
“加派人手,暗中保护夫人和小姐!”顾长钧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杀气,“没有我的命令,任何陌生面孔不得接近主院!夫人若要去园子散步,必须清场,由可靠之人跟随!”
“属下明白!”
亲卫队长退下后,顾长钧独自坐在书房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他本以为,经历生死,他与如晦之间终于可以迎来平静,却没想到,更大的风暴正在暗中集结。而这一次,风暴眼似乎正对准了他最想保护的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主院的方向。夕阳的余晖给庭院镀上一层血色。他必须尽快肃清这些隐患,在他下一次可能面临的、更猛烈的风暴来临之前,为他珍视的人,撑起一片绝对安全的天空。
只是,敌人隐藏在暗处,甚至可能就在身边。这场仗,并不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