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二日,晨。
兖京自夜里下起了雨,一到阴雨天,膝盖就开始隐隐作痛。
苏晚疾钻进马车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路过醉云楼,还是忍不住掀开帘子瞧一眼,不过一夜的功夫,那被大火燎过的地方已经恢复如初。
街道上偶尔有一两个不得不出门的人,踩着雨水四处奔走。
雨势越来越大,砸在车顶上乒乓作响。大雨中混合着泥土的气味,雾气渐浓,马车也随之慢了下来。
膝盖处逐渐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感,苏晚疾不得不将车门打开一些,寒风一下灌入车厢内,冷的苏晚疾打了个冷颤。
“王爷,快到镇南王府了,雨太大了,您可千万别把炭火烧太旺了!”
临刀即使扯着嗓子,也无法逃脱淹没在暴雨声中的结果。
天上忽然响起惊雷,几道闪电使天空骤亮一瞬。
苏晚疾将炭火烧的更旺了,雨水滑进车厢。
“吁——”
伴随着马匹嘶鸣声,马车停靠在镇南王府门前。
“王爷!”
临刀一推开车门,一股热浪涌来,只见苏晚疾已经疼得脸色刷白。
长风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手中握着佩剑疾步跑下台阶。
只见临刀面色惊恐:“快叫你家王爷来!”
长风暗到不好连忙回府奔走。
接到长风来报时,姜云岫正在书房议事。闻言,来不及披上蓑衣,打了把伞匆匆往外赶。
“晚晚!”等姜云岫赶到时,苏晚疾已经有些意识模糊,厚厚的狐裘将人裹成一团。
姜云岫一触碰苏晚疾,只觉得她身上凉得骇人。
“我家王爷腿上有旧疾,一到下雨天就疼得厉害。”临刀在一旁解释道。
姜云岫用狐裘将人裹得密不透风,打横抱起,临刀见状立刻打伞给他撑着。
“长风,让后厨备着祛寒姜汤来。”
“是!”
被姜云岫撂下的部下,蹲在书房门口左盼右盼,盼到姜云岫抱着个人离他们远去。
“这是什么?”
一个大汉看着远去人影,发出质问。
听雨勾着屋檐倒挂着,双手环抱:“是精神食粮。”
大汉抬头就看见勾着屋檐飘荡的听雨,骂道:“你个小屁孩,一天天的就是知道挂在屋檐上荡秋千!”
听雨扑腾了两下,哀嚎道:“别骂了别骂了,先放我下来,我脚卡住了!”
外头岁月静好,姜云岫房里鸡飞狗跳。
婢女鱼贯而入,烧炭火、倒热水、备新衣,忙得不可开交。
兰汤里又添了些祛寒镇痛的草药,苏晚疾泡了一阵总算缓过劲儿了。屋内炭火烧的正旺,即使只穿着里衣,光脚踩在地上也是暖烘烘的。
不一会几个婢女又进屋,将炭盆全部撤走。
姜云岫同苏晚疾隔了个屏风,隐约能看见苏晚疾试图阻拦的身影。
“屋里烧了地龙,不需要炭火了。”
苏晚疾换上衣服,正好合身,还都是她喜欢的样式。
屏风外姜云岫正端着姜汤等着她,苏晚疾一见那姜汤,闻了闻味儿转身就准备跑。
姜云岫早有预料,一把抓住她。
“你自己喝还是我给你灌下去你自己选一个。”
“不划算的!”苏晚疾伸出一根食指,在他眼前摇了摇。“衣服弄脏了你还得给我找新的,多麻烦呐!”
“那你自己喝。”姜云岫将汤药往前一递。
苏晚疾依旧摇手,连带着头一起摇了起来:“no!”
姜云岫一听乐了:“哪学的西洋话?”
“你怎么知道是西洋话?”苏晚疾也不得瑟了,一歪头疑惑的看着姜云岫。
“previously had a fire with westerners.”
苏晚疾猛吸一口气,虽然听不懂这什么鸟语,但是!她突然想起来,姜云岫搁南疆有一半的战是和西洋人打的!企图和叶青蔼学几句鸟语,骂姜云岫的美梦彻底破碎。
见她不肯喝,姜云岫也不急,指着外头温和的说道:“从这里出去,你腿上旧疾发作,然后爬出去。我灌你喝下去,在给你换套新衣。”
姜云岫指了指一处衣柜:“去打开看看。”
苏晚疾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谨慎的走过去,一拉开衣柜,一柜子颜色鲜亮的衣裙。
“你背着我养女人!”
姜云岫有些气血上涌,疾步上前,捏着她的脸:“你真是惯会气人!”
说着拿着姜汤就要往苏晚疾嘴里灌,苏晚疾连忙求饶命:“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苏晚疾皱着眉头,痛苦的喝下一碗姜汤。
姜云岫牵着苏晚疾的手,将人按在太师椅上,将护膝固定在苏晚疾腿上。
“护膝里缝了些舒筋活络的草药,虽不能治本,但是能舒缓许多。”
“这么大的雨不在府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姜云岫检查着护膝是否戴好。
“来杀人。”
“来我府上杀人?”姜云岫见她不似玩笑话,瞳孔微沉。“你来杀张麻子。”
苏晚疾不回应,姜云岫却是已经明了,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朝苏晚疾伸手:“走吧,带你见张麻子。”
——
镇南王府暗牢
暗牢内一片昏暗,阴冷又潮湿。张麻子被蒙着眼,双手捆绑在后。
长风走在前头,揭开蒙着张麻子双眼的黑布条。
“王爷!”张麻子跪爬两步,见到苏晚疾他的情绪激动起来。
“怀香死了。”苏晚疾冷冷的开口。
张麻子瞬间愣在原地,接着发了狠的要扑向苏晚疾,被长风按在地上。
“长平县主发现了你与怀香之间的往来,淮安郡主派人围困了醉云楼,怀香自焚了。”苏晚疾省去许多细节,将一切告知张麻子。
张麻子痛苦的呜咽着,终究怀香还是因他而死。他哀嚎出声,如同困兽发出无助的吼叫。
“怀香……怀香的尸首……”张麻子红着眼眶,期盼着王者苏晚疾。
“尸身目前安置在义庄,醉云楼的老鸨因为她火烧了醉云楼不肯收尸。”苏晚疾冷冷的看向张麻子,开口道:“我,可以给她收尸,前提是——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