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黏糊糊的，裹挟着城市特有的浑浊气息——汽油味、不知名小吃的油腻香精味、
还有绿化带里新修剪过的青草汁液气息——一股脑儿拍在秦无忌脸上。
他站在中心广场的巨型广告牌下，眯着眼。
眼前的世界，光怪陆离。
【善恶透视眼·初级】持续开启着。
视野里，绝大多数行人头顶都漂浮着一缕或几缕淡淡的雾气。
灰白居多，象征平庸无奇的善恶。
偶尔闪过一缕浅金，那是路边扶着环卫工过马路的年轻人，雾气温暖得像个小太阳。
也有几缕污浊的暗红，蛇一样缠绕在某个西装革履、却粗暴推开流浪汉的精英男头上。
畜生值：35%。
“啧，不够劲。”秦无忌撇撇嘴，舌尖划过上颚，尝到一丝类似铁锈的余韵——
那是方才审判一个遛狗不牵绳、纵容恶犬扑小孩的中年妇女时，系统能量激荡带来的残留感。
“嘀咕什么呢？”清脆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带着点娇憨的不满。
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毫不客气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
秦无忌呲牙。
扭头。
撞进一双清澈透亮的杏眼里。
周汐颜。
前世为他哭干了眼泪、哀极而亡的青梅。
今生异世重逢、依旧像个小尾巴似的倔强跟来的克星。
少女仰着脸，夕阳的余晖给她精致的侧脸镀了一层柔光，挺翘的鼻尖微微皱着，
漫画般的纤细长腿裹在简单的牛仔裤里，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秦大神，发什么呆？”她晃了晃手机，
“饿死了！说好的请我吃那家网红烤鱼，再磨蹭，队能排到月球背面去！”
她头顶没有雾气。
在秦无忌的透视眼里，她是唯一纯净的存在，像一块没有杂质的琉璃——
那是前世积攒下的深厚功德，穿透了轮回。
“急什么，”秦无忌揉揉被她掐痛的地方，没好气道，“活儿还没干完呢。”
他下巴朝广场另一侧努了努。
周汐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广场边缘靠近公共停车场的区域，不知何时围起了一小撮人。
吵吵嚷嚷。
尖利的女声极具穿透力，像指甲刮过毛玻璃。
“都给我滚开！这车位我占了十分钟了！懂不懂先来后到？”
秦无忌眼神一冷，透视眼瞬间聚焦。
人群中心。
一个身材敦实、穿着件昂贵皮草马甲的中年女人，正横眉立目地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
她头上翻滚的雾气，浓稠得像化不开的石油！
漆黑！
扭曲！
畜生值：78%！
在她旁边，一个瘦高的男人佝偻着背，脸上赔着笑，试图讲道理：
“大姐，您讲点理，这停车场是公共泊位，您…您人站在这里，车还没来，这不叫占车位……”
“放你娘的屁！”皮草女声音拔高八度，几乎破音，手指差点戳到男人鼻尖上，
“老娘人在这儿，车位就是老娘的！你眼瞎啊？
我老公去接孩子了，马上就到！你赶紧给我滚蛋！开个破国产车也敢跟我抢？”
她身后，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太太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竟直接躺倒在地上！
老太太哼哼唧唧地捂着胸口喘大气，小孩则抱着老太太的腿，冲着瘦高男人和周围看热闹的人做鬼脸，吐口水！
“略略略！就不让你停！气死你！”
“哎哟…哎哟…我的心脏…谁动我儿媳妇的车位…我就死给谁看……”
老太太的呻吟干巴巴，毫无感情起伏。
一家子！
整整齐齐！
畜生值：老太太62%，小孩45%，飞速上涨中！
围观人群指指点点，手机摄像头闪烁，但没人敢上前。
那皮草女的气势太彪悍，躺在地上的老太太又像个碰瓷的定时炸弹。
瘦高男人脸涨成了猪肝色，拳头握紧又松开，气得浑身发抖，却束手无策。
“卧槽！”周汐颜杏眼圆睁，一把抓住秦无忌的胳膊，细白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极品啊！这什么品种的畜生？全家桶大礼包？”
她头顶虽然纯净无雾，但小脸气得通红，胸脯起伏。
“新品种，”秦无忌冷笑，眼神锐利如刀，
“倚老卖老，撒泼打滚，侵占公共资源，家教辐射污染下一代…融合型畜生，畜生值爆表。”
冰冷的机械音适时在秦无忌脑中响起：
【滴！扫描目标：家庭式公共资源侵占者（恶俗形态）！】
【核心目标：王翠花（皮草女），畜生值78%（持续递增中），主要恶行：长期侵占公共资源（车位、社区健身器材、免费福利等），
以暴力及道德绑架胁迫他人，为老不尊，教唆幼童。
附带目标：张秀芬（老太太），畜生值62%，
李铁蛋（幼童），畜生值45%（受污染快速上升中）。】
【判定：该家庭行为具备高度传播污染性，易引起恶性效仿，显着破坏公共秩序与社会风气。符合‘畜生道·审判’标准！】
【建议执行：群体性沉浸式体验惩罚——‘永失吾位’！】
秦无忌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汐颜。”
“嗯？”
“想不想看场好戏？”
秦无忌话音刚落，周汐颜立刻会意，大眼睛亮得惊人，带着点小兴奋和小坏水：“干她？”
“干她！”
秦无忌不再废话，意念锁定那嚣张跋扈的一家三口。
【天罚系统！启动！】
【执行审判：畜生道·永失吾位！】
无形的波动以秦无忌为中心，骤然扩散！
围观的人群只觉得空气猛地一沉，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掠过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像是有什么冰冷沉重的东西从头顶压了下来。
紧接着，景象突变！
王翠花那尖利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她眼前不再是熟悉喧嚣的中心广场停车场。
刺骨的寒风猛然灌入她的喉咙！
冷！
钻心刺骨的冷！
她身上的皮草马甲仿佛瞬间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空气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她的皮肤和骨头缝里。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无边无际的停车场边缘。
天色是压抑的铁灰色，寒风卷着雪沫子，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车位！
成千上万！
一排排，一列列，无穷无尽，延伸到视野尽头模糊的灰暗里。
每一个车位，都空空荡荡。
但她身边，却挤满了“人”！
无数模糊的、面目不清的影子，和她一样，裹着单薄破烂的衣服，
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脸上写满了绝望和疯狂的贪婪。
每一个空车位，都像一块闪着金光的肥肉。
“我的！这个是我的！”旁边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突然嘶吼着，踉跄扑向一个刚刚空出来的车位。
但他太慢了。
另一个佝偻的黑影比他更快，像头饿狼，“嗖”地冲过去，
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车位线上，得意又挑衅地瞪着扑空的男人。
男人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王翠花被冻得牙齿打颤，她本能地想去找自己的老公和孩子。
可是，人呢？
张秀芬不见了！
李铁蛋也不见了！
只有身边无穷无尽涌动着的、散发着绝望和寒冷气息的模糊影子。
寒意顺着脚底板往上爬，冻僵了她的腿。
必须抢到一个车位！
一个念头占据了所有的思考。
活下去！
必须抢到一个！
就在这时，她前面不远处，一个车位上的模糊影子似乎要消失了！
机会！
王翠花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尖叫一声，推开挡路的几个影子，用她那敦实的身躯，
像炮弹一样朝着那个即将空出来的车位猛冲过去！
近了！
更近了！
她甚至能看清车位线旁被冻硬的小冰棱！
她脸上露出狂喜！
猛地扑倒！
身体重重摔在冰冷坚硬、带着雪渣的地面上，骨头都要震碎了。
但她成功了！
她躺在了那个车位线上！
像刚才她婆婆张秀芬躺在地上那样！
一股死里逃生般的暖意还没升起。
“滚开！老东西！这是我的位！”
一个比她更年轻、更凶狠的尖叫声在头顶炸响！
一只穿着破旧棉鞋的脚，带着凛冽的寒风和浓重的汗臭味，狠狠踹在她后腰上！
剧痛！
王翠花眼前一黑，被踹得翻滚出去，狼狈地撞在另一个车位的冰冷路沿上，额头磕破了皮，渗出的血瞬间被冻成了冰碴子。
她趴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年轻得多的女人，得意地躺在她刚刚“占领”的车位中央，还冲她啐了一口唾沫。
那口唾沫，在空中就被寒风冻成了冰粒，砸在王翠花脸上，生疼。
“不…不！！！” 王翠花发出凄厉绝望的惨叫，手脚并用地想爬回去抢。
晚了。
更多的、面目模糊的影子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涌向那个新“空”出的区域。
推搡！
咒骂！
撕扯！
她像暴风雨中的一片破叶子，被无数双脚踢开，踩踏。
冰冷。
绝望。
永远抢不到车位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在她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
【畜生道·永失吾位：沉浸体验。感受被侵占之苦，循环往复，直至灵魂忏悔。】
现实世界。
中心广场停车场。
时间仿佛只过去了一瞬。
围观的人群只看到那嚣张跋扈的一家三口，突然像中了定身咒。
下一秒。
“啊——！！！”
王翠花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那声音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她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肥胖的身体筛糠似的剧烈颤抖，双手死死抱住头，蜷缩成一团。
“别打我！别抢我的车位！是我的！是我的啊！”
她涕泪横流，昂贵的化妆品糊了满脸，嘴里语无伦次地嘶嚎着。
旁边的张秀芬老太太，拐杖早就扔了，同样抱着头蜷在地上，
发出母鸡般惊恐的咯咯声，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只有眼白疯狂颤抖。
“奶奶！奶奶我怕！” 那个刚才还做鬼脸吐口水的小男孩李铁蛋，
此刻小脸煞白，惊恐地看着周围陌生的、投来各种目光的大人，吓得哇哇大哭，
裤裆迅速洇湿了一大片，散发出难闻的骚臭味。
一家三口，刚才有多嚣张，此刻就有多狼狈。
围观群众都懵了。
“怎么回事？”
“中邪了？”
“报应来得这么快？”
“拍下来拍下来！”
闪光灯更加密集地闪烁。
瘦高男人愣在原地，看着地上崩溃打滚、仿佛经历了地狱折磨的一家子，又看看周围空旷的车位，一脸茫然和后怕。
他赶紧钻进自己的车，一脚油门，飞快地逃离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混乱的中心。
秦无忌轻轻呼出一口气。
眼底深处，一丝微弱的蓝芒悄然隐没。
【滴！审判完成！】
【目标：王翠花（家庭式公共资源侵占者·恶俗形态），畜生值78%，已施予‘畜生道·永失吾位’体验（持续时间：现实1小时\/幻境感知1年）。预估修正率：60%。】
【目标：张秀芬（依附型侵占者），畜生值62%，同步体验。预估修正率：40%。】
【目标：李铁蛋（幼年污染体），畜生值45%，同步体验（弱化版）。预估修正率：70%。】
【获得：审判点数+35，系统能量+15，‘畜生图鉴’收录更新（新增：恶俗形态侵占者）。】
【善恶透视眼·初级熟练度提升（26%→31%）！】
一股微弱却精纯的能量流遍全身，驱散了审判带来的那一丝疲惫感。
“爽！”周汐颜攥着小拳头，兴奋地低呼一声，杏眼弯成了月牙儿，脸颊激动得红扑扑，“活该！让他们横！这下老实了叭？”
她扯了扯秦无忌的袖子，压低声音，贼兮兮地问：“喂，你这次给她们看了什么？吓成这样？”
“没什么，”秦无忌看着地上崩溃的一家子，语气平淡，
“就是让她们提前体验了一下，当她们最看不起的那种人，是什么滋味。”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是永远都找不到位置的那种。”
周汐颜想象了一下那场面，噗嗤笑出声，随即又赶紧捂住嘴，大眼睛滴溜溜转，
小得意都快溢出来了：“干得漂亮！秦大神！”
她头顶的无垢琉璃光，似乎都因为这份雀跃而更加明亮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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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电梯厢急速下行。
数字不断跳动：28…27…26…
金属墙壁光洁如镜，映出白问天苍白的面容。
她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柄收入鞘中却依旧锋芒内敛的刀。
下颌的线条绷紧，那块被咬破的口腔内壁还在隐隐作痛。
“当·点·心。” 那三个碾磨出的字，带着血腥气，还在耳蜗深处嗡嗡回响。
掌心被掐出的月牙形血痕已经结痂，硬硬的，硌着皮肤。
她抬起手。
不是去揉太阳穴。
而是用指尖，极其缓慢地、用力地，按压着那道新添的血痂。
一下。
又一下。
锐利的疼痛清晰地传递到大脑皮层。
像在反复铭刻一个印记——
失败的代价。
下一次的决绝。
电梯厢顶部的广告屏，原本滚动着浮夸的楼盘广告。
画面突然卡顿。
滋啦…滋啦…
雪花点闪烁了一瞬。
紧接着，血红色的、巨大的倒计时数字，如同烙印般，猛地占据了整个屏幕！
【71：59：59】
【71：59：58】
鲜红的数字，无情地跳动。
每一次跳动，都像沉重的鼓槌，狠狠敲在白问天的心尖上。
冰冷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颅内直接响起，不带任何情绪波动：
【执行倒计时：71小时59分57秒。】
【目标清除指令：秦无忌（坐标锁定中…波动异常…重新校准…）】
【失败后果：肢体功能性剥离（右手）。】
倒计时的红色光芒，映在她漆黑的瞳孔里，像两簇冰冷的火焰。
电梯到达一楼的提示音清脆响起。
叮——
门缓缓打开。
外面是商场嘈杂的人流和明亮的灯光。
广告屏瞬间恢复了浮夸的楼盘广告，仿佛刚才的血色倒计时从未出现过。
白问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她只是收回了按压血痂的手指。
指尖冰凉。
步伐稳定地迈出电梯，汇入光怪陆离的人潮。
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唯有插在风衣口袋里的右手，紧握成拳，指甲再次深深陷入了那道刚刚结痂的伤口里。
新的血珠，悄然渗出。
无声地。
浸透了布料。
倒数的红字，在脑海中无声跳动。
71：59：50…
秦无忌。
这一次。
不是你死。
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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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忌坐在网红烤鱼店人声鼎沸的角落。
辣油的香气混着烤鱼的焦香，霸道地涌入鼻腔。
周汐颜正埋头跟一块雪白的嫩鱼肉较劲，吃得鼻尖冒汗，小嘴被辣得红嘟嘟的。
“嘶…哈…过瘾！”她灌了口冰镇酸梅汤，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杏眼亮晶晶地看着秦无忌，“说真的，秦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