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三道身影就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顾峥果然是几个人里技术最好的,他的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膝盖弯曲,重心压低,雪板在雪地上划出流畅的弧线,每一个回转都精准利落,雪粒被他的雪板掀起,形成一道白色的雾帘,衬得他黑色的身影愈发矫捷。
他没有刻意追求速度,却凭借着流畅的动作,一马当先地冲在了最前面。
韩子勋一开始冲得最猛,嘴里还喊着“冲啊!”,雪杖在雪地上用力一撑,速度快得惊人。但没过多久,他的弱点就暴露了。
转弯的时候控制不住重心,身体左摇右晃,差点撞在旁边的防护网上。
他骂了一句,赶紧调整姿势,速度却慢了下来,被顾峥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赵靳言则稳得像座山。
他的动作没有顾峥那么专业,也没有韩子勋那么激进,却胜在从容。
他保持着均匀的速度,转弯时幅度不大,雪板稳稳地贴在雪地上,像是在雪道上散步似的,不急不缓地跟在两人后面。
沐晚晴站在初级道的入口,远远地看着雪道上的三人,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堵了一下。
从小母亲就握着她的手教她弹钢琴,指尖磨出茧子也要练到音阶丝毫不差,说“男人都喜欢懂艺术的温柔女人”;
周末的插花课上,老师反复强调“花瓣要摆得规整,不能露出生硬的棱角,就像女人的脾气”;
十五岁偷偷去滑冰摔破膝盖那次,母亲拿着药膏一边涂一边叹气:“你看你这狼狈样,将来怎么站在优秀男人身边?他们要的是体面的伴侣,不是摔得满身泥的野丫头。”
这些话像细密的线来把她缠成了“标准淑女”的样子。
可看着雪道上毫无顾忌撒野的韩子勋,看着顾峥那种“老子技术就是好”的坦荡,她忽然意识到,陆承渊他们的自由,从来不是天生的。
是他们的成长里没有“你该如何讨别人喜欢”的规训,只有“你喜欢什么就去试”的纵容。
他们的“会”,从来不是为了给谁看,只是为了自己尽兴。
她低头瞥了眼脚边崭新的雪板,雪面反光里映出自己略显僵硬的脸。
试着往前滑了一步,膝盖绷得像块硬木板,刚挪出去两米,重心就往侧边倒,吓得她赶紧伸手去抓旁边的护栏。
“小姐别急,膝盖稍微弯一点,就像穿高跟鞋下楼梯时那样,把重心落在脚中间。”教练连忙扶住她,语气很温和,
可沐晚晴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连学个滑雪,她都下意识想“做得标准、别出丑”,这种刻在骨子里的在意,让她连“笨拙”都觉得窘迫。
她忽然羡慕苏瑾,羡慕那姑娘敢拉着赵靳言耍赖,敢大大方方说“我就是菜但我想玩”,而自己,连承认“我不会”都要在心里琢磨半天“会不会被笑话”。
“在想什么?脸都皱成一团了。”
沉稳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带着点刚运动完的微喘。
沐晚晴抬头,就见陆承渊滑到她身边,雪板在雪地上轻轻一拧,稳稳停住。
他摘下雪镜,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滑下来,在阳光下亮得像颗小水珠,眼神却清明得很,直勾勾落在她脸上,显然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沐晚晴扯了扯嘴角,想装没事,可在他那过于通透的目光里,所有敷衍都显得多余,只好老实说:“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们小时候能学这么多好玩的,挺好的。”
陆承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雪道。
韩子勋正坐在雪地上捶雪,顾峥弯腰对着他笑,手还贱兮兮地往他后颈塞雪团,赵靳言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瓶水,等着拉韩子勋起来。
他眼底浮起点笑意,声音放得很柔:“你看见的是他们会玩,没看见的是顾峥第一次冲浪被浪拍晕在海里,韩子勋学跳伞哭着说‘我要回家’,连赵靳言,第一次开帆船差点撞在礁石上,被教练骂了一下午。”
他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回沐晚晴脸上,没有绕弯子,直接点破她的心思:“你不是觉得滑雪难,是觉得‘做得不完美’很难受,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