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队像一串黑色的甲虫,在无垠的、令人眩目的白色冰原上艰难跋涉。风不再是部落庇护所内听到的遥远嘶吼,而是化作了实体,一种充满恶意的力量,裹挟着颗粒分明、硬度堪比碎玻璃的冰晶,劈头盖脸地砸来。它们撞击在战士们厚重的毛皮外甲和金属头盔上,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沙沙”声和偶尔清脆的“啪嗒”声。能见度低得可怕,前方十几米外的景物就模糊不清,融入了灰白混沌的风雪帷幕。脚下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覆盖着深厚、时而松软时而湿滑积雪的冰层,每一步都需要试探,都需要耗费额外的体力来维持平衡。
巴尔格姆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紧随着哨兵长戈顿。他那包扎着的左肩在每一次对抗风压、每一次深陷积雪又奋力拔足时,都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抽痛。但他脸上覆盖着防寒面罩,只露出一双暗红色的、如同冰层下燃烧着微弱炭火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只有全然的专注与冷静。他将自己的感官提升到极限——耳朵在狂风的间隙中努力捕捉任何异常声响,鼻子辨别着风中可能带来的、不同于冰雪的陌生气息(比如血腥,或是金属摩擦),皮肤上的蓝色能量纹路则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感受着脚下冰层传递来的最细微的震动。
戈顿哨兵长偶尔会停下,蹲下身,用戴着厚重手套的手拂开积雪,检查冰面的状况,或者抬头望向混沌的天空,试图根据几乎无法辨别的光晕和风力变化来判断方向。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老猎人的经验和谨慎。巴尔格姆沉默地观察着,学习着,将这一切细节如同刻印般纳入自己不断完善的“生存法则”数据库。
“保持队形!注意脚下裂隙!” 戈顿的声音透过风镜传出来,有些失真,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里的冰层比部落附近脆弱得多!用冰镐探路!”
队伍行进的速度极其缓慢。绝望的情绪如同附骨之疽,开始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一些年轻战士的内心。他们呼吸粗重,步伐开始变得凌乱,眼神在风镜后不安地闪烁。每一次冰层下方传来微不足道的“咔嚓”声,都会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巴尔格姆注意到了这种情绪的蔓延。他没有出声鼓舞——那不是他的风格。他只是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让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稳定、精确、充满掌控力。他像一块移动的礁石,在风雪狂涛中,以自身的存在,无声地安抚着周围的动荡。当他看到一名叫做“托尔”的年轻战士因为踩空而险些滑倒时,他迅速而有力地伸出手,用未受伤的右臂一把抓住了托尔的装备带,将其拽回安全区域。整个过程沉默无声,只有两人护甲碰撞的闷响。
托尔惊魂未定地看了巴尔格姆一眼,面罩下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巴尔格姆只是微微颔首,红色眼瞳扫过他,确认他无碍后,便继续前行。这种无声的援手,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说都更能凝聚人心。
经过近两个阿瑞斯标准时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抵达了求救信号最后传来的大致区域——一片被称为“巨兽之颅”的、由无数巨大、参差冰柱和深邃冰裂缝构成的危险地带。这里的风声变得诡异,在冰柱间穿梭、回旋,发出如同垂死巨兽哀嚎般的呜咽。
“分散搜索!三人一组!注意信号火炬的痕迹!保持视觉联系!” 戈顿迅速下令。
巴尔格姆自然与戈顿一组,另外还有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沃夫加”。他们选择了一条看起来相对开阔,但冰裂缝纵横交错的路线深入。
搜索过程紧张而压抑。每一道阴影都可能隐藏着危险,每一声异响都可能是幸存者的呼唤,也可能是冰层即将崩塌的预警。巴尔格姆的感官发挥到了极致,他甚至能通过冰镐敲击冰面传回的反震,大致判断出下方冰层的厚度和结实程度。
突然,沃夫加发出一声低呼:“在这里!”
他们冲过去,在一道宽阔的冰裂缝边缘,看到了令人心悸的景象。几具破碎的、被冻结在冰壁上的狩猎队成员的遗体,他们的装备散落一地,被冰雪半掩。显然,他们遭遇了大规模的冰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被低温凝固的血腥气。
戈顿蹲下身,仔细检查着痕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是‘冰鳞恐兽’的爪痕……还有……大型冰崩的迹象。他们惊动了栖息在这里的恐兽,引发了连锁反应。”
冰鳞恐兽,是冰骸星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之一,体型庞大,力量惊人,背部的鳞片坚硬如合金,并能引发小范围的冰震。
“看那里!” 巴尔格姆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冰裂缝下方深处,一点微弱的、不同于冰雪反光的光芒。那光芒极其黯淡,一闪一闪,仿佛随时会熄灭。
“是‘坚石’的能量核心指示灯!” 沃夫加惊呼。“坚石”是狩猎队队长,一位以顽强着称的老兵,他的动力斧上镶嵌着一小块霜纹矿作为辅助能量源,会发出独特的幽蓝色光芒。
他还活着!或者说,至少他的武器还有能量残留!
希望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瞬间点燃了三人眼中的火焰。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难题。那道冰裂缝深不见底,两侧冰壁湿滑而脆弱,下方幽暗,看不清具体情况,只能听到深处传来细微的、冰块相互挤压摩擦的“嘎吱”声,令人毛骨悚然。
“放下绳索!我下去!” 戈顿毫不犹豫地说道,开始从背包中取出特制的、掺入了金属纤维的强化绳索。
“哨兵长,” 巴尔格姆上前一步,声音透过面罩,异常沉稳。“您的经验和指挥对整个救援队更重要。我体重更轻,动作更灵活。让我下去。”
戈顿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巴尔格姆。年轻人红色的眼瞳中没有冲动,没有表现欲,只有纯粹的逻辑分析和承担责任的决心。他看了一眼巴尔格姆受伤的左肩。
“你的肩膀……”
“不影响绳索操作和右手使用武器。” 巴尔格姆打断道,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必要时,我可以单手作战。”
戈顿凝视了他几秒,时间仿佛在风雪中凝固。最终,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巴尔格姆未受伤的右肩,将那捆沉重的绳索塞到他手中。“好!巴尔格姆,你下去!沃夫加,你在上面负责固定绳索和警戒!动作要快,这地方我感觉很不稳定!”
没有多余的废话,行动立刻展开。沃夫加寻找坚固的冰柱固定绳索一端,巴尔格姆则迅速将绳索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间的安全扣上,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他摘下不方便的长戟,只携带了便于单手使用的冰镐和绑在大腿侧的、用于近身格斗的厚重匕首。
准备就绪,他最后看了一眼戈顿。老哨兵长对他用力点了点头。
巴尔格姆深吸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转身,面向那道吞噬了同胞的黑暗裂隙,毫不犹豫地纵身滑了下去。
世界瞬间被压缩。上方风雪呼啸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绳索摩擦冰缘的“沙沙”声,和自己心脏在胸腔内沉重而规律的搏动声。裂隙内的光线急剧变暗,只有从上方透下的一点微光,以及下方那点持续闪烁的幽蓝光芒。冰壁触手冰冷湿滑,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不断融化和重新冻结的水膜,使得下降变得异常困难。他必须用冰镐不断寻找支撑点,同时控制下滑的速度,避免失控撞击到突出的冰棱。
越往下,空气越是凝滞,带着一股混合了血腥、金属和某种野兽腥臊的浑浊气味。冰层内部传来的“嘎吱”声更加清晰,仿佛这巨大的冰川随时会像巨兽合拢颚骨一般,将他碾碎。
下降了大约三十米,他终于看到了光源的具体情况。在一块从冰壁突出、相对宽阔的冰台上,躺着狩猎队长“坚石”。他的半截身子被巨大的冰块压住,动力斧掉落在手边,那点幽蓝光芒正是从斧柄上的霜纹矿发出的。坚石似乎处于昏迷状态,一动不动。
而在冰台下方更深的黑暗中,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伴随着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如同碎石摩擦的咆哮声。冰鳞恐兽!它竟然也在这裂隙之下,似乎受了伤,但显然还活着,并且将上方的巴尔格姆视为了新的入侵者或猎物。
巴尔格姆的红色眼瞳瞬间收缩到极致。他没有惊慌,大脑如同最高效的战术计算机般飞速运转。评估环境:冰台空间有限,恐兽在下方,攀爬需要时间。评估自身状态:左肩伤痛,单手作战。评估目标:救援坚石,安全返回。
他停止下滑,悬停在距离冰台约五米的上方。这个位置,既能让恐兽无法直接扑击,也留给他反应的空间。他左手紧紧抓住绳索,右手缓缓抽出了大腿侧的匕首。匕首的刃口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寒光。
下方的恐兽似乎被他的动作激怒,发出一声更加响亮的咆哮,开始用巨大的爪子在冰壁上攀爬,带下簌簌的冰屑和碎块。它庞大的身躯在黑暗中隐约可见,覆盖着如同盾牌般的厚重冰鳞,每一次移动都引得周围的冰层微微震颤。
巴尔格姆知道,不能让它接近冰台,否则昏迷的坚石必死无疑,他自己也难以脱身。他必须主动出击,或者至少,制造障碍。
他目光扫过冰壁,迅速锁定了几处结构看起来不那么稳定的、悬挂着的冰锥和冰棱。他右手握紧匕首,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猛地将匕首掷出!
“嗖!”
匕首并非射向恐兽——那厚重的冰鳞足以抵挡这种攻击。而是精准地射中了一根连接着巨大冰锥的、相对纤细的冰柱根部!
“咔嚓!”
冰柱断裂,那根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细的尖锐冰锥,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正在攀爬的恐兽当头砸落!
恐兽显然没料到这种攻击方式,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下意识地抬起前爪格挡,同时身体向一旁闪避。
“轰!”
冰锥砸在恐兽的肩胛部位,虽然被冰鳞弹开,未能造成致命伤,但那巨大的冲击力和四溅的锋利碎冰,显然让它吃痛,动作也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
巴尔格姆没有任何犹豫,右手猛地一拉绳索,借助摆荡的力量,同时双脚在冰壁上一蹬,整个人如同钟摆般朝着冰台荡去!他在空中调整姿势,尽可能地减少冲击。
“砰!” 他稳稳落在冰台上,顺势一个翻滚,卸去力道,同时右手已经拔出了插在冰台上的、属于坚石的动力斧。入手沉重,但那幽蓝的光芒似乎与他皮肤下的能量纹路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他来不及检查坚石的状况,因为下方的恐兽已经从冰锥的攻击中回过神来,变得更加狂暴,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他,以更快的速度向上攀爬!
巴尔格姆站在冰台边缘,单手紧握动力斧,暗红色的眼瞳冰冷地注视着下方逼近的死亡阴影。他的身影在幽蓝光芒的映照下,在身后巨大的冰壁上投下一个坚定而孤独的影子。风声、恐兽的咆哮声、冰层的呻吟声……一切都仿佛远去,他的世界中,只剩下眼前需要清除的威胁,和身后需要守护的同胞。
他计算着恐兽攀爬的速度,估算着它发动攻击的可能角度和范围。左肩的疼痛在此刻仿佛彻底消失,被高度集中的精神意志所压制。他微微屈膝,重心下沉,将动力斧横在身前,做出了一个标准的、准备迎击冲击的防御姿态。斧刃上幽蓝的光芒,与他眼中冰冷的红色,在这绝境的黑暗中,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决绝的对峙。
……
当巴尔格姆背着昏迷不醒但仍有微弱呼吸的“坚石”,依靠着沃夫加和后续下来接应的战士们的帮助,艰难地爬出裂隙时,他几乎耗尽了所有体力。他的左肩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冻结成暗红色的冰壳,右臂因为过度使用而微微颤抖。防寒服多处破损,脸上和手上添了许多新的刮伤和冻伤。
但他成功带回了幸存者。
戈顿看着被安置在担架上的坚石,又看向几乎站立不稳却依旧强撑着保持笔挺站姿的巴尔格姆,老哨兵长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是欣慰,是震撼,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他走上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抱了抱巴尔格姆未受伤的右肩,那力道,传递着无声的、最高级别的认可。
救援队带着幸存者和烈士的遗体,踏上了归途。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归程依旧艰难。巴尔格姆沉默地走在队伍中,拒绝了他人搀扶的好意。他的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但他的精神却如同经过淬火的钢铁,变得更加冰冷、更加坚韧。
这次救援行动,不仅挽救了一条生命,更在部落年轻一代的心中,彻底奠定了巴尔格姆如同“冰川般不可撼动”的形象。他不再是那个只是沉默寡言、恪尽职守的哨兵,而是在绝境中能爆发出惊人智慧、勇气和担当的领袖胚子。连一向有些不服气的奥里克,在归途中有意无意地靠近巴尔格姆,眼神中也只剩下了纯粹的敬畏。
回到部落后,自然是隆重的哀悼与庆功。坚石队长在经过紧急救治后保住了性命,他将巴尔格姆在裂隙下的果决行动告诉了所有人。巴尔格姆的名字,如同烙印般刻入了每一个霜刃氏族成员的心中。
然而,巴尔格姆本人却似乎没有任何改变。他依旧沉默,依旧严格遵守着每一项纪律,依旧每日进行着刻苦的训练,依旧一丝不苟地履行着族长赋予的、指导新兵的责任。他只是肩上的伤疤又多了一道,眼神中的冰冷又厚了一分。
他将在冰裂隙下的生死搏杀,以及在救援过程中对队伍情绪的掌控,都视为宝贵的经验,纳入了他不断完善的“秩序”体系。力量、冷静、判断、牺牲……这些词汇在他心中有了更具体、更沉重的分量。
几天后,一个平静的傍晚,巴尔格姆正在指导几名新兵如何通过冰面震动判断远方兽群的规模和移动方向时,一艘涂装着阿瑞斯星军方标志、造型流线而充满科技感的小型侦察舰,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突破了冰骸星稀薄的电离层,悬停在了霜刃部落的上空。
低沉的引擎嗡鸣声与冰骸星永恒的风声格格不入,吸引了所有部落居民惊疑不定的目光。战舰腹部的舱门打开,投射下一道柔和的光柱。几名身穿笔挺阿瑞斯星军服、气质与这片原始冰雪世界截然不同的军官,在光柱中缓缓降下。为首者,肩章显示其拥有不低的军衔,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下方这些在严寒中锤炼得如同钢铁般的生命体。
族长克鲁格和哨兵长戈顿立刻迎了上去。短暂的交流后,那位军官的目光,越过族长和哨兵长,精准地落在了训练场边缘,那个即使面对天降奇景,依旧保持着沉稳站姿、红色眼瞳中只有审视而非惊讶的年轻身影——巴尔格姆身上。
军官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他对着身边的随从低声说了几句,随从立刻在手中的数据板上快速操作起来。
不久后,一份来自阿瑞斯星军方、盖着最高统帅部印章的“特殊人才征召令”,经由族长克鲁格之手,郑重地递到了巴尔格姆的面前。
征召令上,清晰地印着巴尔格姆的名字,以及他在近期,尤其是那次救援行动中展现出的“卓越的纪律性、环境适应性、危机处理能力及潜在领导力”的评价。命令要求他即刻前往阿瑞斯星军事学院报到,接受进一步的评估与训练。
部落沸腾了。被阿瑞斯星,银河系的守护者,直接征召!这是无数冰骸星人想都不敢想的荣耀!人们围拢过来,看着巴尔格姆,眼神中充满了羡慕、骄傲,甚至是一丝敬畏。
巴库鲁更是兴奋地冲了过来,抓住兄长的胳膊,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无比的光芒:“哥!你要去阿瑞斯星了!那个传说的地方!”
巴尔格姆没有看那份象征着无上荣耀和崭新未来的征召令,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族长克鲁格和哨兵长戈顿脸上。两位长者眼中情绪复杂,有骄傲,有不舍,但最终都化为了默许与鼓励。
然后,他低下头,看向紧紧抓着自己胳膊、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的弟弟巴库鲁。
冰骸星的风,依旧在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拍打在他深紫色的、布满伤痕与蓝色纹路的皮肤上。他手中那份轻薄的电子征召令,却仿佛重若千钧。
离开这片孕育他、锤炼他、也束缚他的冰封之地?
离开他发誓要守护的部落?
离开他唯一的血脉至亲,巴库鲁?
前往一个未知的、代表着更广阔秩序与力量的世界?
他的红色眼瞳中,第一次出现了除了冰冷与坚定之外的,一丝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澜。那是对未知的一丝审慎,也是对肩上即将承载的、可能远超部落范畴的“责任”的初步感知。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接那份征召令,而是按在了弟弟巴库鲁的头上,用力揉了揉,动作依旧显得有些生硬,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温度。
秩序,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来扞卫。
守护,可以延伸到更广阔的星空。
这,或许就是他注定要踏上的,通往“冰封之序”极致的……道路。
他最终接过了那份征召令,手指稳如磐石。他的未来,如同冰骸星地平线上那艘悬浮的阿瑞斯战舰,开始投射出一道冰冷而遥远的光芒。冰川哨兵的使命,即将在星辰大海中,谱写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