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停!快跑!”青年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拽着姑娘继续跑。
衣服早就湿透了——不是露水打湿的,是刚才为了躲火浪,一次次跳进浅水区弄湿的,现在又被身后的热浪烤得半干,贴在身上又烫又硬,磨得皮肤生疼。
可没人敢慢下来,身后的大火像条追命的火龙,芦苇燃烧的噼啪声越来越近,连空气都变得滚烫,吸一口都像吞了团火,嗓子眼里又干又疼。
“前面!前面有缺口!”徐老倪在队伍最前面,他和游击队长在一起。
此时队长突然指着前方喊。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几十米处,芦苇丛突然断了一截,露出片光秃秃的泥滩,泥滩外是片低矮的灌木丛,显然已经到了芦苇荡边缘。
“冲过去!”徐老倪高喊,快冲过去。
泥滩又软又黏,一脚踩下去能陷到小腿肚,拔出来时带着“咕叽”的声响,脚上的鞋子已经陷入烂泥里不见踪影了。
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有人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泥里,没等爬起来,后面的人已经踩着他的后背过去了——不是狠心,是真的没时间停下,火浪已经追到身后十几米,灼热的气浪燎得人后颈发烫。
乔四殿后他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
有次火头离他只有三米远,他甚至能看到燃烧的芦苇籽像火星子一样飘过来,落在他的肩膀上,烫得他一哆嗦,赶紧伸手拍掉。
“快!都出去!”他吼着,把最后一个姑娘推出芦苇丛,自己才纵身爬上泥滩。
当最后一个人钻进灌木丛时,身后的芦苇荡“轰”地一声,整个烧了起来,火浪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
众人瘫在灌木丛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连咳嗽都咳不出来。
王胜志捂着肩膀,靠在一棵小树上,望着身后熊熊燃烧的芦苇荡,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徐老哥,下一步我们往哪走?
”张嘎凑到徐老倪身边,脸上又是泥又是汗,看不清表情。
徐老倪望向远处的山林,那里黑黢黢的,应该可以躲一躲。
“大家再坚持一下,我们往前面林子里走,”徐老倪沉声道。
众人听后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走进山林时,正是正午时分,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上。
身后的芦苇荡正燃烧的旺,浓烟像柱子一样往天空中冲去。
乔四负责队伍的收尾,他回头望了一眼火海,攥紧了拳头,心里暗骂这笔账,迟早要跟鬼子算清楚。
站在芦苇荡边缘的阿布兴南正看着火势,指挥士兵在周围拉起警戒线。
“等明天进去搜查,”对身边的军曹说,“就算是骨灰,也要给我扒出来,给司令部交差。”
军曹谄媚地笑:“少佐阁下英明,这些支那人,肯定都成焦炭了。”
阿布兴南没说话,只是望着眼前还在冒烟的芦苇荡,心里这些人真的都死了吗。
经过一下午的大火,火势有逐渐变小的趋势,夜风吹过带着焦糊的味道,山林深处,几千个年轻的身影正躲在一个避风的地方休息。
徐老倪众人和游击队长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徐老倪皱着眉说道,现在我们暂时逃过鬼子的追击,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天一亮火势减小鬼子肯定会继续搜索,我们的目标太大根本逃不过鬼子的大搜查。
我们必须把人分散开,否则一个也别想逃出去。
队长看了一下周围,这里是黑山凹,从这里出去就是平坦的大路,四通八达哪里也能到达。
队长说道,老徐同志说的对,我们一会和那些老百姓商量一下,如果有离家近的就让他们连夜往家里赶,先疏散一部分人,剩下的再想别的办法。
众人听后也只能这样了,现在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游击队员分开到人群里和这些老百姓商量去了。
王胜志此时确靠在一棵树上,脸色发白浑身发抖,这明显是在发烧。
张嘎发现王胜志的情况不对,把这件事情赶忙告诉了徐老倪。
徐老倪听后赶忙拿着药箱过来给王胜志吃了消炎药,又给他把伤口消了一下毒,重新包扎好伤口。
行动传达下去以后,这几千人都同意,其中很多人都是当地的村民,他们趁着夜色陆陆续续的离开树林,向着自己家逃去。
这一走就走了一大半,剩下的都不是本地的人,还有一些就是家里没有亲人的要求参加游击队的人员。
徐老倪看着剩下的人,大概还有两三百人的样子。
虽然目标还是有些大,不过已经好太多了,他们下一步就是赶快离开这里向着游击队的根据地出发,尽可能的远离鬼子的搜索。
行动计划定好后,游击队员开始组织人员,并且叮嘱这些人,路上千万不要发出动静,一会通过鬼子的封锁线千万不要说话,为了保险起见游击队员让每人找一个干树枝叼在嘴里,以防路上有人发出声音。
此时正是深夜,黑沉沉的压在平坦的田地上。徐老倪蹲在土坡后,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着前方的路卡——大路中间立着两排铁丝网,路边的碉堡像只蛰伏的野兽,黑洞洞的射击口对着路口,探照灯的光柱每隔几分钟就扫过田地和树林,在地上投下惨白的光带。
“还有十几里山路十八弯就到根据地了,这是最后一道卡子。
”游击队长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在徐老倪耳边说着。
他们身后,两百多名老百姓正猫着腰藏在土坡下,年轻男子攥着拳头,女子抿着嘴紧紧叼着嘴里的树枝,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生怕搞出一些动静惊动碉堡里的鬼子。
这些人还算机灵,一路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脚步声都是放的很轻。
为了不引人注目,徐老倪让他们分成成十队,还是王胜志压后队,因为用过药他现在已经退烧,勉强支撑着疲惫的身体,带着最后一队,也是人数最多的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