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呛得人直咳嗽,楼梯扶手被火烤得发烫,他们只能扶着墙往上爬,脚下不时踩到掉落的碎玻璃,发出“咯吱”的脆响。
冲出医院大厅时,正撞见十几个鬼子救火队员往里冲。
这些人身穿黄色消防服,手里的胶皮管拖在地上,铁锹、斧头、水桶叮叮当当撞在一起,嘴里还喊着日语的“快!快!”。
双方打了个照面,鬼子的注意力全在火场里,竟没细看这七个往外跑的人,只当是慌乱的研究员。
七人不敢停留,埋头往街对面跑。脚刚踏出医院大门,还没站稳,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不是轻微的晃,是像被巨锤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都站不稳,差点摔倒。
“轰隆——!!!”
一声巨响从地底炸开,像闷雷滚过胸膛,震得人耳膜生疼,头晕目眩。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连续四五声爆炸连成一片,像老天爷在发怒,又像大地在嘶吼。
医院的地基仿佛被生生掀翻,整栋楼从底层开始塌陷,砖石、水泥、玻璃像雨点般往下砸,原本还算完整的墙面“哗啦啦”裂开巨缝,露出里面扭曲的钢筋。
“快跑!”吴青拽着身边的张嘎,往远处的巷口冲。
他们跑出没几步,身后传来更恐怖的声响——仁济医院的主楼像被抽走了骨头,猛地往中间垮塌,烟尘冲天而起,形成一朵巨大的灰黑色蘑菇云,遮天蔽日。
碎砖断瓦像瀑布般倾泻而下,砸在街道上发出“砰砰”的巨响,震得地面都在哆嗦。
刚才还在往里冲的救火队员,瞬间就被吞没在砖石堆里,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爆炸的气浪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他们往前踉跄了几步,后背火辣辣的,仿佛被火燎过。
等烟尘稍稍散了些,七人回头望去——哪里还有什么医院?只剩下一片废墟,断墙残垣歪歪扭扭地立着,浓烟裹着火苗从缝隙里往外窜,舔舐着灰蒙蒙的天。
周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在哭喊、奔跑的人群,此刻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一个挑担子买馄饨的老头,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收的毛票,嘴巴张得老大,烟袋锅子掉在地上,火星烫了鞋帮都没察觉。
他浑浊的眼睛瞪着那片废墟,像是在看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两个穿学生装的姑娘,刚才还在互相搀扶着往外跑,此刻却抱在一起,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眼泪无声地往下淌。
其中一个姑娘的辫子被气浪掀散了,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可她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那片冒烟的废墟,仿佛里面有她的亲人。
几个挑着担子的小贩,担子翻倒在地上,青菜、萝卜滚了一地,沾了地上的泥水——刚才有个跑慢了的路人,被掉落的石块砸中,就倒在不远处。
他们忘了去扶,也忘了呼救,只是呆呆地站着,眼神空茫,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一个牵着小孩的妇人,下意识地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用后背挡住飞溅的碎石。
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可她没哄,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废墟,嘴唇翕动着,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诅咒。
她的头巾被气浪刮走了,露出被烟灰熏黑的脸,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离医院最近的那间杂货铺,玻璃全被震碎了,货架上的罐头、肥皂滚落一地。
老板趴在柜台上,半个身子探在外面,手还保持着抓东西的姿势,脸上凝固着惊恐,直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风卷着烟尘和焦糊味吹过,带着股呛人的气息。废墟里偶尔传来“嘎吱”的声响,是残存的钢筋在慢慢断裂,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刚才还充斥着哭喊、呼救、警笛的街道,此刻安静得像座坟墓。
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带着同样的恐惧和茫然。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医院会突然炸塌,更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人没出来。
可他们心里都清楚——刚才那几声巨响,不光炸塌了一栋楼,更炸碎了他们对“安全”的最后一点幻想。
吴青七人混在人群里,没人注意他们。
张嘎看着那片废墟,又想起牢房里那些空洞的眼睛,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他知道,那些人终于不用再受苦了,可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像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烟尘还在往天上翻涌,刘刚三人正准备跟着吴青往巷口撤,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白大褂的鬼子研究员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防护服上沾着黑灰,脸上却堆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老远就扯着嗓子喊:“石川少佐!您没事?太好了!”
他跑到刘刚面前,激动得手都在抖,一个劲地鞠躬:“刚才爆炸时,我们都以为您没出来……能看到您安全,真是太好了!大家都在那边等着您呢!”
刘刚顺着他指的方向瞥了一眼——街角确实站着四十多号人,有男有女,全是穿着研究员的防护服,还有几个穿护士服的,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见刘刚望过去,赶紧低下头,却掩不住眼里的惶恐。
“都出来了?”刘刚故意沉下脸,模仿着石川的语气,眉头拧得很紧。
“都出来了!”那研究员连忙点头,语气里带着讨好,“多亏您刚才让我们赶紧撤离,没耽误功夫,不然……”他瞥了眼身后的废墟,打了个寒颤,“就是可惜了那些研究资料,还有……还有那些试验品和成品病毒了……”
“试验品”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刘刚心上,他强压着怒火,转头给不远处的吴青递了个眼色——那眼神里藏着警告:这些人还活着,是个隐患。
吴青看懂了,悄悄给乔四和徐朗使了个手势,三人不动声色地往街角挪了挪。
“走,过去。”刘刚对那研究员说了句,带着王胜志和张嘎往街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