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拄着手杖下车,拎着公文包往医院里走,左腿跛得比昨天更明显,每走一步都要顿一下。
“他来平民医院干啥?”张嘎嘀咕着,王胜志已经把车停在街角的树影里:“我跟进去看看,你在这儿守着。”
王胜志拽了拽棉袄下摆,装作探视病人的样子,不远不近跟在石川身后。医院大厅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草药混合的味道,挂号处排着长队,几个穿白褂的医生匆匆走过。
石川没看任何人,径直往大厅尽头的楼梯口走——那里挂着块“非请勿入”的木牌,通向地下室。
王胜志刚要跟过去,楼梯口坐着的护士突然站起来,拦住他:“先生,您找谁?下面是库房,不能进。”
“我找王医生,他说在库房等我取药。”王胜志随口编了个名字。
护士摇摇头:“我们这儿没有王医生,您别为难我,这是规矩。”她手里攥着个铜哨子,眼神警惕地盯着他,显然是受过嘱咐的。
王胜志见她态度坚决,只好装作无奈地转身,眼角余光瞥见石川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手里的公文包一晃一晃的。
他心里犯嘀咕:一个鬼子少佐,跑到平民医院的地下室,还带着沉甸甸的包,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王胜志走出医院,上车直接回大院汇报情况。
回到大院时,吴青刚端着铜盆出来洗漱,冷水泼在地上,冒起白气。见两人进来,他用毛巾擦着脸问:“有啥发现?”
“他住法租界那栋小洋楼,今早拎着个公文包去了仁济医院,进了地下室库房,护士拦着不让进。
”王胜志把情况一五一十说清楚,张嘎在旁边补充:“那包看着特结实,锁得死死的,指定藏着要紧东西。”
吴青擦脸的手顿了顿,毛巾搭在肩上:“仁济医院?我知道那地方,前几年被鬼子占过,后来又还给了华人医生,没想到地下室还藏着猫腻。
”他盯着院角的老槐树,眉头拧成个疙瘩,“那公文包得盯紧了,说不定就是实验数据的文件。”
“我们再去守着?”王胜志问。
“去。”吴青点头,“别靠太近,看他啥时候出来,那包往哪儿放。
我让乔四和王家兄弟过去给你们搭个手,人多方便轮换。”
两人没敢耽搁,喝了碗热粥就往医院赶。
吴青看着两人走后,他摸着下巴,思考石川去医院干什么,难道医院里有什么。
想到这里吴青脑袋里轰了一声,难道是实验室。
王胜志和张嘎到了医院后,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停下车,张嘎下车去旁边的早点铺买了俩烧饼,两人缩在车里啃着,眼睛盯着医院大门。
从晨光熹微等到日头偏西,医院门口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直到天快擦黑,石川才慢悠悠地走出来。
他还是那身深色西装,只是领带松了半截,眼下带着青黑,看着累得够呛。那只公文包依旧拎在手里,被他攥得紧紧的,上车后轿车一路没停,直接回到小洋楼。
“他进去就没出来,看样子是住下了。”张嘎看着小洋楼亮起灯,对王胜志说,“我给吴哥打个电话?”
王胜志点头。电话接通后,吴青在那头说:“我让乔四他们带着家伙过去了,你们在巷口等着,别擅自行动。
今晚如果有机会就动手,让乔四进屋里寻找文件,又是我们电话联系。”
挂了电话没多久,乔四和王家兄弟就来了,他们裹着厚棉袄,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是撬锁的工具和望远镜。
“吴哥说让咱轮班守,”乔四搓着手哈气,“我跟王家老大守上半夜,你们俩后半夜睡会儿,中间有机会我就动手。”
王胜志指了指小洋楼:“那公文包被他拎回家了,估计就放在屋里。先看清楚他啥时候睡,窗户在哪儿,再琢磨下一步。”
夜色渐浓,小洋楼的灯一盏盏灭了,只剩下二楼东头的房间还亮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张嘎举着望远镜瞅了半天:“灯还亮着,那狗东西没睡呢。”
乔四往嘴里塞了块糖:“不急,反正他跑不了。只要那包在他手里,迟早能弄到手。”
巷口的风越来越冷,卷着雪沫子打在车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响。
王胜志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要从鬼子眼皮子底下把文件弄出来,怕是得费一番大功夫。
但只要一想到那些藏在公文包里的罪证,他就觉得这寒夜再长,也得熬下去。
夜深得像泼翻的墨,王胜志摸出怀表,表盘上的指针刚过十二点。
整栋小洋楼黑沉沉的,连一丝漏出的灯光都没有,像头蛰伏的巨兽蹲在雪地里。
大街上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在路灯罩上的轻响,昏黄的灯光把路面的积雪照得泛着冷光,寒风卷着雪沫子呜呜地吼,连平日里乱窜的流浪猫狗都不知躲去了哪里。
车里的几个人冻得直跺脚,张嘎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哈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霜:“这鬼天气,冻得骨头缝都疼。”
乔四往手上哈了口热气,搓了搓僵硬的手指:“王兄弟,我瞅着这楼里八成是睡死了。要不我进去探探?万一能摸到那公文包,咱也不用在这儿遭罪了。”
王胜志皱着眉想了想,看了眼黑沉沉的小楼:“行,你小心点,我们在外面给你警戒。”
“放心。”乔四扯掉身上的厚大衣,露出里面的短褂,把装着工具的背包斜挎在肩上,拉开车门钻了出去。
寒风“呼”地灌进领口,冻得他打了个寒颤,他原地蹦了蹦,活动开僵硬的腿脚,猫着腰就往小楼后墙摸去。
正门肯定不能走,谁知道有没有值夜人员?乔四绕到小楼后面,那里有段一人高的矮墙,墙头上还积着层薄雪。
他捡起块拳头大的石头,瞅准墙内的空地扔了进去,“扑通”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