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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熙殿。
安陵容将启祥宫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了。
她声音都在发颤,端着茶盏的手,指尖冰冷得像刚从雪地里捡回来的石子。
“娘娘,您是没瞧见那位襄嫔……”
“她就像……就像从里到外换了个人,我看着她,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孙妙青正靠在软枕上,任由宫女春喜为她轻轻捶着腿。
她闻言,只是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仿佛在听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换了个人,才好用。”
她捻起一颗宫女刚剥好的水晶葡萄,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果肉的清甜在舌尖化开。
“一个母亲,当她的孩子被人捏在手里时,她就能变成任何东西。”
“佛,或者魔。”
孙妙青的语气很淡,每一个字却都像小锤子,敲在安陵容的心上。
“曹琴默前半生活得太委屈了,如今好不容易撕开一道口子,她只会比任何人都想往上爬,不惜一切。”
安陵容听得心惊肉跳。
“那……那我们……”
“我们?”孙妙青打断她,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像在看一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她问安陵容:“你猜,皇后和莞嫔,会怎么看这件事?”
“皇后会觉得,她又得了一枚听话的棋子,一把指向莞嫔的刀。”
“而莞嫔……”
孙妙青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洞悉。
“她只会觉得,曹琴默是在演一出‘以德报怨’的戏给她看,是在向她这个新贵摇尾乞怜,根本不足为惧。”
“她们都以为,自己是那个执棋的人。”
孙妙青的视线,落在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上,神情瞬间柔和下来。
“可她们忘了。”
“有时候,一枚被逼到绝路的棋子,也能掀了整个棋盘。”
她重新看向安陵容,眼神平静无波。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离启祥宫远一些,也离翊坤宫远一些。”
“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只是个恰好路过,听了一耳朵闲话。”
“与这一切,都毫无干系。”
孙妙青拿起另一颗葡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然后,等着看戏,就好了。”
*****
三日后。
翊坤宫那扇生了锈的角门,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呻吟,勉强开了一道缝。
一个生面孔的小太监,下巴抬得老高,领着几个内务府的杂役走了进来。
他身上那件崭新的启祥宫制服,在这片颓败的庭院里,显得格外刺眼。
“我们主子说了,年答应凤体违和,这翊坤宫又阴冷得紧。”
小太监捏着嗓子,那声音又尖又细,像一根针,扎在翊坤宫仅剩的几个宫人耳朵里。
“得多添些光亮和暖意,病才能好得快。”
他一挥手,身后的人便将东西重重地扔在地上。
几匹颜色暗沉的衣料,几盒早就失了香气的糕点,还有……十几捆用牛油制成的、又粗又长的白蜡。
芝答应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堆蜡烛上。
她的心头涌上一股荒谬的困惑。
主子要这些做什么?
这哪里是探病,分明像是……在为一场漫长的守夜做准备。
她伺候着年世兰梳洗。
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不再浮肿疯癫,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上好的宣纸。
额角那道狰狞的伤疤结了暗红色的痂,反而为这张死寂的脸添上了一笔诡艳的色彩。
年世兰换上了一件半旧的素色衣裳,安静地坐在窗边。
芝答应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院子里只有枯枝败叶,一片荒芜。
她却看得专注。
仿佛那凋零的不是草木,而是她自己的前半生。
片刻后,年世-兰忽然开口,声音是烧烬后的沙哑,却异常平稳。
“蜡烛,都点上。”
芝答应一愣:“主子,现在还是白日……”
“我说,点上。”
年世兰没有回头,声音里没有半分情绪,却带着一股不容违逆的寒意。
“一根,都不要剩。”
芝答应一个激灵,再不敢多言,连忙招呼剩下的小宫女,将那十几捆蜡烛尽数搬进殿内。
很快,偌大的翊坤宫正殿,被烛火照得亮如白昼。
牛油燃烧的气味,混杂着殿宇深处的霉气,形成一种古怪而压抑的氛围。
年世兰终于站起身,缓缓走到那一片烛光之中。
她伸出手,指尖在跳动的火焰上方轻轻掠过,感受着那股灼人的暖意。
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那是一个极淡、极慢的笑容,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阴森而诡异。
“真亮啊……”
她轻声呢喃,像在对满殿的烛火说话,又像在对某个看不见的仇敌宣告。
“这么亮,才好让那些人看清楚。”
“看清楚,我是怎么一步一步,从这阴曹地府里,爬回来的。”
***
初冬的第一场雪,落得悄无声息。
红墙金瓦失了色,整个紫禁城只剩下一片冰冷刺骨的白。
可一脚踏进春熙殿的门槛,寒气便被瞬间隔绝在外。
地龙烧得极旺,暖意几乎是扑面而来,空气里没有一丝炭火的呛味,只有百合的清甜与银霜炭的洁净气息交融,暖得让人骨头缝里都透着舒坦。
孙家的老太太被宫女引着,脚下踩着光洁如镜的金砖,眼神却飞快地扫过殿内。
那尊南海运来的珊瑚树,那面西域进贡的琉璃镜,还有女儿身上那件用金线绣着团福纹样的袍子。
这满屋泼天的富贵,都是她女儿拿命在刀尖上蹚出来的。
也是他们孙家如今在外头挺直腰杆的底气。
“额娘!”
一声又软又糯的呼唤,带着孙妙青只在家人面前才有的娇憨。
她由春桃、瑞珠一左一右地扶着,从里间挪了出来。
身子已经极沉了,宽大的宫袍也遮不住那高高隆起的弧度。
但她的脸,却被养得红润饱满,眉眼间神采飞扬,是任何名贵胭脂都堆砌不出的好气色。
“我的乖囡!”
孙老太太心疼得一个箭步上前,攥住女儿的手腕,“快坐下!你这肚子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可不能再折腾!”
“您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我哪能一直坐着。”孙妙青笑着,反手将她额娘按在自己身边的软榻上。
“太医天天念叨,让我多走动,生产时才顺当。”
春桃机敏地奉上茶点,那套行云流水的宫规,比许多宫里的老人都周正。
孙老太太抿了一口茶,暖意顺着喉咙滑下:“这殿里烧的是银霜炭吧?就是不一样。”
孙妙青笑了,眼里的暖意是实打实的。
“皇上赏的。额娘要是喜欢,回头我让内务府给家里送十车过去。”
“给我用,那不是糟蹋了……”孙老太太眼眶一热,想起过世的丈夫,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在宫里,眼泪是最不吉利的东西。
她拍了拍女儿的手,强撑起笑脸:“看你这气色,我就放心了。对了,你嫂子让我给你带个大喜信儿。”
“嫂子?”
“她也有了!”老太太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刚满三个月,稳了!你哥请了京里最好的张大夫瞧过,说脉象稳得很,保准是个大胖小子!”
孙妙青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瞬间被点亮。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算计的欢喜。
但在这欢喜之下,更深的地方,是一块巨石落地的沉稳。
“真的?那可太好了!”
她比谁都清楚,在这吃人的后宫,一个根基稳固的娘家意味着什么。
哥哥有了后,孙家这棵树的根,才算真正扎进了土里。
这不只是亲情,这是她日后最坚固的城墙,最锋利的刀。
“嫂子害喜得厉害吗?想吃什么只管打发人往宫里递话,御膳房里什么没有。”
“她呀,就馋苏州老街王记那一口梅花糕,”老太太说起儿子,一脸骄傲,“你哥自个儿套了车,来回跑了好几趟呢。”
“王记的梅花糕……”孙妙青的眼神飘远了一瞬,那是另一个时空里,才有的熟悉滋味。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宝蓝色小袄的肉团子,摇摇晃晃地从里屋跑了出来。
“小祖宗,六阿哥!您慢点儿!”奶嬷嬷在后面急得直喊。
孙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张开双臂,柔声唤道:“塔斯哈,我的乖外孙,快到姥姥这儿来!”
六阿哥塔斯哈熟门熟路地绕开自己的额娘,一头扎进姥姥怀里,奶声奶气地喊:“姥姥……抱!”
孙老太太稳稳接住,在他肉脸上亲了一大口,满眼都是疼爱:“哎哟,我们塔斯哈又沉了。”
孙妙青看着这场景,又好气又好笑:“额娘,您一进宫,他眼里就没我这个额娘了。”
塔斯哈在姥姥怀里咯咯直笑,把手里的小拨浪鼓递过去:“姥姥,玩!”
“好,姥姥陪你玩。”
春桃见状,立刻转身对瑞珠低语几句,随后笑着对老太太说:“老夫人,娘娘说了,让您回去时,把库里那对赤金嵌红宝的镯子带上。再让小卓子去内务府支二百两银子,一并给您。就说是咱们六阿哥和他未出世的小妹妹,给未见面的小侄儿的见面礼。”
老太太连忙推辞:“使不得,太金贵了!”
“额娘。”孙妙青按住她的手,语气里带上了娇嗔,“我这肚子里还揣着俩呢,皇上的赏赐跟流水似的往这送,这是塔斯哈和他妹妹的心意,您不收,就是跟我们娘仨见外了。”
老太太这才没再推拒,看看女儿高耸的肚子,又看看怀里粉嫩的外孙,声音压得极低:“你这肚子……怀双胎最是凶险,千万得上心。”
“额娘放心。”孙妙青摸着肚子,神情笃定。
她能不放心么。
她比谁都清楚,怎么把这份“凶险”,变成皇上心尖儿上那份独一无二的“怜惜”。
娘俩又说了些家常。
老太太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你哥如今可真出息了,在苏州,谁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孙大爷’?那些织造行的大掌柜,想见他一面都得提前半个月递帖子。”
孙妙青静静地听着,心中那盘棋,越发清晰。
这就对了。
当初她费尽心思,让哥哥绕开年家和佟家的浑水,专走内务府的门道,给皇上办私差,当皇帝的钱袋子。
这步棋,她走对了。
她才不让孙家去掺和那些要命的夺嫡之争。
安安稳稳地当皇商,给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挣钱,那才是最牢不可破的靠山。
宫墙是高,是困人。
可也正因如此,她才能把墙外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墙外的娘家,是她在这吃人地方唯一的退路,是她拼了命也要护住的根。
孙妙青垂下眼,轻轻抚摸着塔斯哈的小脑袋,又感受着腹中另一对生命的胎动。
娘家稳了,儿子有了,肚子里的也快了。
这满屋的富贵,这人人艳羡的恩宠,不过是她亲手垒起来的第一层台阶。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窗格,望向那片被雪染成白茫茫的宫宇。
今日,菀嫔的额娘,也该入宫请安了吧。
*****
雪,下得更大了。
碎玉轩廊下的积雪,已经能埋过脚踝。
流珠一打起帘子,一股被炭火烘烤得有些发闷的暖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甄母身上的刺骨寒意。
“夫人快请进,小主一早就盼着您了。”
甄母解下沾了雪珠的披风,一进殿,视线就被正中央那盆开得异常夺目的宝珠山茶攫住。
花瓣层层叠叠,在那过分温暖的室内,红得发烫,红得不真实。
“这花……”甄母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安。
流珠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得意:“可不是么,皇上特地从养心殿移来的。说是除了皇后娘娘宫里那株,就数咱们小主这儿的开得最好了。”
甄嬛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指间捏着一卷书,眼神却并未落在书页上。
听见动静,她才缓缓抬眼。
“母亲。”
“快坐着别动。”甄母快步走过去,将她按回榻上,指尖触到女儿微凉的手,心也跟着一沉。
她看了一眼那盆山茶,声音压到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
“你父亲刚升了官,你又盛宠在身,这花开得越热闹,咱们家就越像那风口浪尖上的靶子。”
甄嬛示意流珠去外间守着。
她反握住母亲的手,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女儿省得。年家刚倒,这份恩宠是炭火,也是滚油。”
甄母重重叹了口气,眼中的忧虑再也藏不住:“家里出了那样的事,你父亲在朝中,如今是走一步看三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她口中“那样的事”,指的便是浣碧。
甄嬛的眼神暗了下去。
“她……”甄母终究没忍住,艰难地问出了口。
“皇上封了她做碧答应,住在偏殿,份例用度一应不缺。”
甄嬛垂下眼帘,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有皇上护着,自然是好的。”
话音未落,殿外小允子的通传声高高扬起,那调子拖得又长又恭敬,透着一股新学会的、刻意的谄媚。
“——碧答应到。”
母女俩的对话戛然而止。
甄母端着茶盏的手,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茶水溅出,烫了指尖。
帘子打起,一身水绿色宫装的浣碧走了进来。
她头上戴着精致的点翠珠钗,耳畔的明月珰随着步子轻轻摇晃,脸上薄施脂粉,眉眼间带着一种急于摆脱过去的清傲。
她学的很快。
甄嬛心想,这身段,这派头,都是在学她。
浣碧看见甄母,那股傲气又飞快地收敛,化作几分怯生生的恭顺。
她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给莞嫔娘娘请安。给甄夫人请安。”
甄嬛示意槿汐也退下,殿内只余她们三人。
她静静地打量着浣碧,许久,才开口。
“坐吧。”
浣碧在下首的绣墩上坐了,身子却只沾了半个椅面,腰背挺得笔直,像一根随时会绷断的弦。
“妹妹。”
甄嬛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一声“妹妹”,让浣碧猛地抬起了头,眼中满是无法置信。
“你我姐妹的身份,终究是藏不住的秘密。如今你既已侍奉君侧,你我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唯有同心,才能保全甄氏满门。”
甄母闻言,也看向浣碧,神色沉重地开口:“你姐姐说得对。甄家如今,再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甄嬛看着浣碧,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像刀刻。
“我与母亲商议过了,正式收你为义妹,记在母亲名下。从今往后,你便是甄家名正言顺的二小姐。”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浣碧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我们姐妹一体,荣辱与共。”
浣碧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怔怔地看着甄嬛,又看看甄母,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她猛地站起身,直直跪了下去,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姐姐……”
“先别急着谢恩。”甄嬛并未去扶她,声音依旧平静,“你可愿意?”
浣碧抬起泪眼,那眼中却闪过一丝出人意料的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姐姐与夫人的心意,我感激不尽。若能成为甄家堂堂正正的女儿,我愿为家族、为姐姐,万死不辞。”
她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此生最大的决心。
“我只有一个条件。”
她抬起头,直视着甄母,那眼神,不像是在恳求,更像是在谈判。
“若夫人和姐姐能答应,我这条命,从此就是姐姐的。”
甄嬛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你说。”
浣碧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要……让我母亲的牌位,入甄家祠堂。”
“荒唐!”
甄母拍案而起,脸色瞬间煞白。
“你母亲是罪臣之女!她的牌位若入了祠堂,那是谋逆大罪,是要给整个甄家招来灭顶之灾的!”
浣碧的泪水滚滚而下,她却倔强地挺直了脊背,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
“我母亲一生无名无份,含恨而终。我如今所求,不过是让她死后能有一个归处。”
她抬眼,目光扫过甄嬛,又落回甄母身上。
“若连这点念想都不能满足,那这‘二小姐’的名分,于我而言,不过是另一重枷锁。姐姐觉得,戴着枷锁的刀,还快吗?”
殿内,只听得见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甄母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许久,甄嬛轻轻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又看向跪在地上的浣碧,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清明与决断。
一个心怀怨恨的定时炸弹,和一个忠心耿耿的武器。
这笔账,她必须算清楚。
“好。”
她开口,声音沉静而有力。
“我答应你。”
甄母震惊地看向她,而跪着的浣碧也愣住了。
甄嬛转向自己的母亲,低声道:“母亲,女儿知道这有多难,此事也绝非一朝一夕。但若能换来甄家两代平安,换来一把指哪打哪的刀,就值得。”
值得。
这两个字,像两座山,轰然压在了浣碧心头。
她看着眼前这个为她许下惊天承诺的姐姐,终于俯下身,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额头与冰凉坚硬的金砖相触,发出沉闷的声响。
“姐姐。”
这一声,再无嫌隙,只有臣服。
甄嬛亲自将她扶起,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忽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前几日,襄嫔去翊坤宫探望年答应,皇后娘娘不仅没怪罪,还赏了她一支赤金翔鸾步摇。这事,你怎么看?”
浣碧一愣,下意识地回答:“襄嫔娘娘这是……以德报怨,心胸宽仁?”
甄嬛笑了,那笑意却没有半分温度。
“是啊,人人都这么说。”
她拉着浣碧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声音轻得像耳语。
“可这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宽仁。”
“妹妹,往后你要学着看,看这‘宽仁’的戏台子底下,藏着的究竟是刀子,还是毒药。”
窗外,风雪依旧。
殿内那盆宝珠山茶,在过度的暖气中静静绽放,红得妖异,仿佛在见证着一个家族在风雨飘摇中,做出的最冷酷,也最紧密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