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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所在的桃花坞,暖风和煦。

沈眉庄有孕的消息,像一剂最好的定心丸,让皇帝脸上的笑意,从水木明瑟一直延续到了这里。

“朕今日真是高兴!”

皇帝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重重放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双喜临门,真是双喜临门啊!”

皇后正慢条斯理地为他续上茶水,闻言,脸上是母仪天下的端庄与欣慰:“是啊,这都是皇上的福泽,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福气。”

皇帝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心情极好:“眉庄有孕,是头等的大功。朕想着,也该给她晋晋位分了。”

皇后的动作顿了顿,将茶壶轻轻放回桌上。

“皇上说的是。”

她抬起眼,目光温和,“只是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但说无妨。”

“沈贵人如今住在咸福宫,若要晋为嫔位,便是一宫主位了。”

皇后的声音不急不缓,条理分明,“按着祖宗家法,主位娘娘当独居一宫,那便要迁宫。可她如今身子金贵,最是忌讳挪动,万一动了胎气,那可是天大的事。”

她看着皇帝瞬间蹙起的眉头,继续道:“若是不迁宫,又与规矩不合,倒让她无端落人口实,惹人非议。那还不如等沈贵人诞下皇子,来个喜上加喜,届时再行册封,更是名正言顺,天下同贺。”

这番话,句句都是为了沈眉庄和她腹中的孩子着想,听不出半点私心。

皇帝果然被说服了,他踱了两步,点头道:“皇后所言极是,是朕想得不周全。孩子要紧。”

可他还是觉得赏赐不够。

“金银俗物,显得朕不够用心。”皇帝有些犯难,“既不能封嫔,不如……先赐个封号吧。”

皇后掩唇一笑,恰到好处地接话:“皇上圣明。沈妹妹性情温菀,贤淑有礼,宫中人尽皆知,确实难得。”

皇帝眼睛一亮,仿佛被她点通了。

“有了!”

他一拍手,兴致勃勃地走到案前,亲手研墨,提笔思索。

“她性子沉静,不似旁人张扬,又识大体……是难得的端庄持重。”

皇后适时地递上早已备好的宣纸,柔声道:“皇上说的是,妹妹的品行,如温润的美玉,不争不抢,却自有光华。”

“惠!”

皇帝笔尖一顿,在纸上写下一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温和柔顺,贤良淑惠。便赐个‘惠’字,既是嘉奖,也是期许。传朕旨意,晋沈贵人为惠贵人!”

“皇上英明,‘惠’字再妥帖不过了。”皇后含笑称赞。

看着皇帝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自己的墨宝,皇后的目光却飘向了窗外。

就在皇帝驾临前一刻,春熙殿的孙妙青刚刚遣人送来了东西。

一支赤金镶红宝的流苏步摇,一罐顶级的云雾茶,还有一句最熨帖的口信——“娘娘为六宫操劳,为皇嗣挂怀,实在辛劳。”

皇后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这个孙妙青,真是个通透到了骨子里的聪明人。

再看眼前的惠贵人,得了一点权柄,怀了一个真假未知的胎,便被捧上了云端。

这泼天的恩宠,是福气,也是催命的符。

皇后端起茶碗,轻轻吹开浮沫。

这出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一个被推到台前,光芒万丈,成了众矢之的。

另一个,却懂得躲在幕后,悄无声息地给自己找了个稳固的靠山。

安陵容来春熙殿的时候,孙妙青正歪在窗边的软榻上小憩。

“姐姐,”安陵容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听说惠贵人得了封号,宫里真是好事不断呢。”

她手里提着个小巧的藤篮,里面是她亲手做的几样小点心,人还没走近,一股甜香就先飘了过来。

孙妙青眼皮都没抬,懒懒地“嗯”了一声。

“是好事。”

她翻了个身,终于慢悠悠地坐起来,目光落在安陵容身上,话锋却是一转,“说起来,我倒要提前恭喜妹妹了,你的好事也快近了。”

安陵容一怔,提着篮子的手都紧了些,脸上满是茫然:“姐姐说笑了,我……我能有什么好事?”

“你啊,就是太看轻自己了。”

孙妙青接过春桃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来给我算笔账。”

“惠贵人如今身怀龙裔,是头等金贵的人物,自然要静养,不能再与华妃硬碰硬。”

“那莞贵人呢?她一个人,怎么顶得住华妃和曹贵人两个人的火力?”

孙妙青看着安陵容那张渐渐露出惊疑的小脸,觉得有些好笑,干脆把话挑得更明白了些。

“莞贵人聪明,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一个能冲锋陷阵的猛将,而是一个能替她分担火力的盟友。

这个盟友,不能太得宠,免得功高震主。”

“性子要温顺,听话好拿捏。”

“还得有点才艺,能时不时地把皇上的目光引过去,给华妃添添堵。”

她每说一条,安陵容的眼睛就睁大一分。

说到最后,孙妙青放下茶碗,直直地看着她。

“妹妹,你告诉我,这宫里除了你,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安陵容的呼吸都停了半拍,整个人僵在原地。

“我……我……”

她想说自己不行,可孙妙青描绘出的那个形象,竟和她自己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去圆明园,去皇上跟前……那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可是,莞姐姐她……会吗?”

“会的。”孙妙公的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她会的。这可不是姐妹情分,这是最优选择。”

她重新躺了回去,摆摆手,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等着吧,最多三五日,接你去圆明园的旨意就该到了。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带那边的点心尝尝。”

碧桐书院内,一室清凉。

沈眉庄刚落座,槿汐便亲自奉上了用新摘的晨露烹的茶。

“姐姐求子得子,如今又得了‘惠’字封号,真是喜上加喜。”甄嬛为她布着新做的糕点,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轻快。

不过是个封号罢了。”

沈眉庄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春风得意,“要紧的是他。”

甄嬛的笑意淡了些,她抬眼,认真地看着沈眉庄:“姐姐,我知你高兴。只是那位刘畚太医,毕竟是新面孔,底细……你可真的查清楚了?”

“你这多思多虑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沈眉庄嗔了她一眼,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耐心,“我还能不仔细?早就打听过了,那刘畚是济州人士,是我同乡,家世清白,在京中没什么根基,干净得很。”

她端起碗,小尝一口:“我把我之前调养身子的方子给他瞧过,他也说方子开得精巧,并无不妥。你呀,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甄嬛的心却提得更高了。

干净,才好拿捏。

没有根基,才好灭口。

这些话在甄嬛舌尖滚了滚,像烧红的炭,烫得她发疼,终究还是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此刻的眉姐姐,心里眼里全是“惠”字封号和腹中龙胎带来的荣光,像个初次尝到蜜糖的孩子,哪里还听得进半句苦口的良药。

再劝,就不是关心,是扫兴,是嫉妒了。

甄嬛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忧虑,再抬眼时,已换上一副温菀的笑。

“姐姐,我听槿汐说,按宫里的旧例,等月份大了,差不多七八个月的时候,便可以请旨让伯母进宫来照拂你一阵子。到那时,你们母女也能日日相见,说些体己话。”

她试图用亲情和未来的温存,将沈眉庄从权力的亢奋中拉回来片刻。

“还有大半年呢,想那么远做什么。”

沈眉庄不在意地摆摆手,显然心思不在这上面。

她甚至带着几分过来人的口吻,拍了拍甄嬛的手背,“你呀,就是心太细,爱想这些家长里短的。咱们身在宫中,眼光要放长远些。”

长远?姐姐可知,你现在连脚下的路都快看不清了。

“姐姐说的是。”甄嬛勉强应着,只觉得满心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不说这个了。”沈眉庄放下茶碗,身子微微前倾,凑近了甄嬛,一双美目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光芒,声音也压得极低,“我今日来,是有一件更要紧的事,必须提前布置。”

“还有什么事,比姐姐的身子更要紧?”甄嬛心头一紧。

“正是为了我的身子,才要为你打算。”沈眉庄的眼神里,有一种甄嬛从未见过的、属于掌权者的清明,““我如今有了身孕,万事都要小心,不好再与华妃正面相抗。”

“你一人独对华妃与曹琴默,我实在放心不下。”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你一个人,只怕顶不住。”

甄嬛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所以,我思来想去,是时候把陵容接来圆明园了。”

此话一出,甄嬛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错愕:“陵容?姐姐,你忘了?你从前还说她……心性太狠。”

“此一时,彼一时。”沈眉庄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过来人的通透,“从前是我天真了,总觉得人心能换人心。可这宫里,你退一步,别人就能进十步,直到把你逼进死角。”

她看着甄嬛,目光灼灼:“狠,有狠的好处。对付豺狼,难道要派一只绵羊去么?陵容性子是弱,可她心思细,又最懂隐忍。把她放在身边,关键时候,能替你我挡上一挡,也能出其不意地咬人一口。”

甄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眉姐姐变了。

眼前的眉姐姐,还是那个与她一同长大的眉姐姐吗?

是权力改变了她,还是这腹中不知真假的“龙胎”,给了她脱胎换骨的底气?

“姐姐……”甄嬛还想再劝。

“这事就这么定了。”沈眉庄却不容置喙地打断了她,“我会尽快跟皇上提。如今我开了口,皇上没有不应的道理。你只管等着,咱们的好妹妹很快就来了。”

“姐姐说的是。”甄嬛低眉顺眼地应着,心中却是一片冰凉的悲哀。

沈眉庄见她听进去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理了理鬓边的珠花。

“我该回去喝安胎药了,你也别想太多,好好歇着。万事有我。”

送走了沈眉庄,甄嬛独自在殿内坐了许久。

她看着桌上那碟眉姐姐带来的、她最爱吃的点心,却丝毫没有胃口。

“万事有我。”

这句话,从前是她最安心的倚仗,此刻听来,却成了最深的讽刺。

姐姐已经看不清前路的悬崖,她又如何能护住自己?

姐姐已经一脚踏入了别人精心布置的棋局,不仅不自知,反而兴致勃勃地开始摆弄起自己的棋子了。

而她自己,连同即将被拖下水的安陵容,都成了姐姐棋盘上,为那个虚无缥缈的“龙胎”保驾护航的兵。

这盘棋,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三日后,春熙殿内一派安然。

孙妙青午睡醒来,正歪在榻上喝着一盏蜜水,懒懒地问了一句。

“安答应那边,动身了?”

春桃正为她打着扇,闻言,脸上立刻漾开一抹混合着崇拜与兴奋的笑意,声音都清亮了几分。

“小主,您醒了。”

“动身了,今儿一早就走了!您可真是料事如神!”

她献宝似的将桌上一碟精致的桂花糕往前推了推,香气甜腻。

“安答应临走前,特地让她的宫女菊青送来的,说是她亲手做的,万万不敢打扰小主歇息,让奴婢等您醒了再回禀呢。”

孙妙青眼睫微抬,捏起一块,却并不入口,只放在莹白的指尖细细把玩,眼底的笑意意味不明。

“算她有心。”

春桃忍不住道:“奴婢瞧着,莞贵人如今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安答应此去,定能一展所长,得莞贵人看重。”

“看重?”

孙妙青轻笑一声,那笑声像羽毛搔在人心上,却带着凉意。

她将那块糕点放回盘中,像是瞬间失了兴趣。

“不过是看她好用罢了。”

她端起蜜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冰冷的针,一寸寸戳破了春桃所有天真的幻想。

“这宫里,哪有什么姐妹情深。”

“不过是各取所需。”

“莞贵人现在腹背受敌,急需一把刀。”

“安答应呢,正好够锋利,又听话,还不用担心会反过来伤了自己,你说,多好用?”

春桃被这番话砸得一愣一愣的,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那……那安答应她……”

“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孙妙青摆摆手,显然不想再多谈那个注定要被利用的“工具人”。

“去了,好歹是个机会。”

“不去,就只能在这宫里熬到油尽灯枯。”

“换你,你怎么选?”

春桃彻底不说话了,殿内的空气仿佛都沉重了几分。

孙妙青却像没事人一样,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话锋一转,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几分期待。

“惠贵人那边呢?”

“这几日,想必风光得很吧。”

一提起这个,春桃又来了精神,方才的沉重一扫而空。

“可不是嘛!听说这次安小主能随驾圆明园,就是惠贵人在皇上面前提了一嘴!”

“还有那刘畚刘太医,皇上特许他日日都去请平安脉,惠贵人高兴,前儿个才赏了他一个明晃晃的大金锞子呢!”

“金锞子?”

孙妙青听完,非但没有半分羡慕,反而乐了。

她嘴角弯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愉悦。

“赏得好啊。”

她轻轻抚上自己已然安稳的小腹,那里孕育着真正的皇家血脉。

她的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腹中的孩子诉说一个有趣的睡前故事。

“这戏台子,就该搭得高高的,请的人多多的,锣鼓敲得响响的,才热闹。”

她顿了顿,眼中的光芒,像淬了毒的星子,危险又迷人。

“等唱到最高潮的时候,‘哗啦’一下塌了……”

“那才叫好看呢。”

安陵容的马车在圆明园绮丽的景致中穿行,她悄悄掀起一角帘子,入眼的亭台楼阁、奇花异草,无一不比紫禁城里更多了几分灵动与奢靡。

这里就是皇上常住的地方。

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手心微微出汗。

轿子刚一落地,便听见一个熟悉又带了些疲惫的声音。

“陵容,总算把你盼来了。”

甄嬛正站在廊下,槿汐为她打着扇。她脸上带着笑,可那笑意却未曾抵达眼底。

安陵容连忙上前行礼:“姐姐。”

“快起来,这大热天的,路上辛苦了。”甄嬛拉起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晒得发烫的皮肤,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安陵容垂着眼,声音又轻又软:姐姐怎么亲自在日头底下站着?你身子最是畏热,让妹妹瞧着,心里实在不安。

能来见姐姐,再热也不觉得。我听说了,是惠贵人姐姐向皇上提了一句,我才有这个福分。”

她提起“惠贵人”时,小心地观察着甄嬛的神色。

甄嬛脸上的笑淡了些许。

是啊,是眉姐姐。

她兴致勃勃地将陵容这枚棋子调了过来,却不知自己早已是别人棋盘上,一颗马上就要被吃掉的棋子。

“姐姐她……如今身子金贵,一切都好。”甄嬛避开了这个话题,拉着她往里走,“既然来了,先去给皇上请安是正经。”

勤政殿外,夏日炎炎,蝉鸣聒噪。

两人还未走近,就看见殿前台阶下,竟直挺挺地跪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看衣着像是位阿哥,只是那身明黄的袍子洗得有些旧了。

他跪得笔直,额上全是汗,嘴唇也有些干裂,却一声不吭。

安陵容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苏培盛正从殿里出来,一甩拂尘,看见二人,笑着迎了上来:“菀贵人吉祥,安答应吉祥。”

甄嬛的目光从那孩子身上收回,问道:“苏公公,这位是?”

“回贵人的话,这是四阿哥。”苏培盛的语气平淡无波,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一直在园子里养着呢。”

一直在园子里养着。

安陵容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心头一凛。

甄嬛点了点头,又问:“皇上可在殿内?我带安答应来给皇上请安。”

“唉哟,真不巧。”苏培盛一摊手,脸上那点笑也收了,“皇上这会儿正忙着呢,怕是没工夫见四阿哥,也没工夫见二位小主。小主们还是请回吧。”

一句话,便将她们和那个无人问津的皇子,归为了一类。

甄嬛却像是没听出那话里的轻慢,她神色如常,只看了一眼那在烈日下摇摇欲坠的孩子。

“既然皇上忙,我等自然不敢叨扰。”她顿了顿,对苏培盛温声道:“只是这日头太毒,四阿哥年纪尚小,万一中了暑气,伤了龙体,你我都不好向皇上交代。劳烦苏公公费心,让人送一碗解暑的莲子羹来,也算咱们做臣妾的一点心意。”

苏培盛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

他深深地看了甄嬛一眼,这位莞贵人,心思确实比旁人多转了九曲十八弯。

这话,他没法不接。

“贵人说的是,是奴才疏忽了。”苏培盛躬了躬身,态度比方才恭敬了不少,“奴才这就去办。”

从勤政殿离开,安陵容一路都沉默着。

她看着身旁甄嬛沉静的侧脸,心里翻江倒海。

她想,原来这就是圆明园。

这里有得宠便能一言九鼎的惠贵人,也有不得宠便要跪在烈日下的亲生皇子。

而莞姐姐,就在这冰火两重天里,不动声色地为自己寻着一条活路。

那自己呢?

自己被惠贵人当作一颗棋子送了过来,想要活下去,想要往上爬,就必须要做一把最好用的刀。

安陵容攥紧了帕子,指节用力到泛白。

她抬起头,迎上甄嬛看过来的目光,脸上露出了一个温顺而坚定的笑。

“姐姐,以后但凡有我能效劳的地方,你只管吩咐。”

甄嬛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一阵细碎又固执的脚步声。

两人回头,竟是方才那个在日头下罚跪的四阿哥,弘历。

他许是喝了那碗莲子羹,脸色缓和了些,人依旧瘦削得像根迎风欲折的竹竿,可那根背脊,却挺得像一杆枪。

“儿臣给菀娘娘请安,菀娘娘万福金安。”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未脱的童音,但吐字清晰,礼数周全,没有半分寻常孩童的扭捏与胆怯。

甄嬛虚扶一把,眼底划过一丝讶异。

“四阿哥快请起。”

她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孩子,这不像个孩子,更像一头藏起爪牙的孤狼幼崽。

“我与阿哥素未相见,阿哥怎知我的身份?”

安陵容站在一旁,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皇子,再想到自己,心中竟泛起一股同病相怜的酸楚。

都是不被期待、不被喜爱的人。

弘历站直了身子,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得惊人,直直地看向甄嬛,目光里没有孩童的澄澈,只有冷静的探究。

“勤政殿外,遥遥一见,儿臣觉得菀娘娘与旁人不同。”

他顿了顿,话里有话。

“何况,方才苏公公对娘娘的态度,也与对旁人不同。”

好一个聪慧通透的孩子。

甄嬛心中一动,面上却不显分毫,笑道:“诚如阿哥所言,遥遥一见,我也觉得与阿哥格外亲切。”

“那便是儿臣与菀娘娘有缘。”弘历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滴水不漏。

甄嬛心中了然,随即转向安陵容,语气温和地介绍道:“这位是安答应。”

四阿哥立刻又向安陵容行了一礼,姿态标准。

“安娘娘吉祥。”

安陵容连忙回礼:“四阿哥有礼。”

甄嬛对安陵容道:“妹妹,你先回住处看看合不合心意,我稍后便过去寻你,咱们再一同去看望惠贵人。”

“是,那妹妹先告辞了。”

安陵容何等眼色,立刻会意,福了福身,带着宫女先行离去。

待安陵容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弘历才转向自己身后跟着的老嬷嬷,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嬷嬷,我和菀娘娘有几句体己话要说,你先退下。”

“阿哥……”老嬷嬷有些迟疑。

弘历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

老嬷嬷心头一颤,只能叹了口气,躬身退开。

甄嬛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这孩子,哪里有半分寻常孩童的模样,分明是个被逼着长大的小大人。

“阿哥有什么话,连最关心你的张嬷嬷也要回避?”

弘历的目光重新落在甄嬛脸上,那股子倔强又浮了上来,像磐石一般。

“儿臣唐突,只因听闻菀娘娘日日在皇阿玛身边,最得圣心。”

“儿臣只想问娘娘一句话……”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地问。

“皇阿玛,是不是……很讨厌我?”

这个问题,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砸在甄嬛心上。

她看着他故作镇定的脸,和那双死死藏着渴望与不安的眼睛,忽然就没了敷衍的心思。

对一个聪明人说谎,是最愚蠢的事。

“皇上是天子,他的喜恶,从不轻易示人。”

甄嬛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换了个角度。

“那为何皇阿玛年年把我扔在这里,从不来看我,甚至不愿我多去请安?”他追问着,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小兽,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

甄嬛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天下事太多,皇上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阿哥可知,为何五阿哥自幼便寄养在太妃宫中?”

“五阿哥有他的额娘!”弘历的声音猛地拔高,又迅速压了下去,带着一丝哽咽,“我没有。我额娘身份低微,所有人都瞧不起我,皇阿玛也因此不喜我。”

“旁人轻贱你不要紧。”

甄嬛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所有的伪装。

“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能轻贱了自己。”

“你若自己站得直,行得正,步步走得稳,时时做得对,将来,谁还敢轻贱你分毫?”

弘历猛地抬起头,眼中那潭死水,瞬间被投进了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真的……可以吗?”

“阿哥若不信我,今日,又何必特地来问我?”甄嬛反问,目光温和却锐利。

弘历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眼中的迷茫与不甘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郑重地躬身,深深一拜。

“多谢菀娘娘,为我拨云见日。”

甄嬛扶住他,又问:“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我与阿哥仅遥遥一面之缘,阿哥为何要将这份信任,押在我的身上?”

弘历直起身,眼中闪过与他年龄不符的锋芒:“能让皇阿玛放在心尖上的人,一定不简单。”

“何况,儿臣听说,菀娘娘连权倾后宫的华妃娘娘,都不怕。”

他一字一顿,说得格外用力。

“儿臣,敬佩强者。”

甄嬛心中微震。

她看着眼前的孩子,忽然觉得,眉姐姐将安陵容送来做刀,可这后宫真正的刀,从来不是温顺听话、任人宰割的。

真正的刀,是能自己选择执刀人的。

“阿哥的赞誉,我愧不敢当。”她轻声道,“只是有一句话想送给阿哥。”

“与其心生敬佩,不如将来,自己也成为那样的人。”

弘历的眼睛,在这一刻,彻底亮了。

像是被点燃的星辰,璀璨得惊人。

他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下来,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孩子气的笑。

“皇阿玛真的很忙吗?”他忽然又问。

“是。”

“那好吧。”他点点头,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眼中却闪着狡黠的光,“若是皇阿玛实在忙不过来,以后,儿臣愿意替皇阿玛分忧。”

这话,天真又大胆,是藏着獠牙的野心。

甄嬛失笑,伸手牵过他冰凉的小手。

“这话,现在只能说给我听。”

“走吧,我那儿新做了牛乳菱粉香糕,甜而不腻,去尝尝。”

“好。”

弘历顺从地跟着她,小小的手,被她温暖的掌心包裹着。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预示着某种未来的交叠。

……

不远处,刚回到住处的安陵容,正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住处被安排在偏僻的角落,窗外只有一角枯黄的芭蕉。

而远处,莞姐姐正牵着那个被皇上厌弃的皇子,一步步走向那片被日光渡上金边的殿宇,宛如一幅画。

一幅她永远也走不进去的画。

她忽然明白了。

惠贵人送她来,是让她做一把刀,为她自己和那个未知的龙胎披荆斩棘。

可莞姐姐……

莞姐姐要的,从来不只是一把刀。

安陵容慢慢攥紧了手,指甲掐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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