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上,几辆大巴车排成长龙,车厢里塞满了兴奋的少年少女,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寇宁膝盖上的纱布已经拆了,留下一个淡粉色的疤痕,走路还有点不自然的僵硬,但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金黄和火红,心情也像这秋色一样明快起来。
前面坐着林晓,正抱着一大包薯片咔嚓咔嚓,大刘坐在她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回头跟他讨论着待会儿爬山哪条路线更刺激。
“寇宁,水壶。”
寇宁转头。司汀南坐在他旁边的过道位置,递过来一个水壶。
“啊?哦!谢了!”寇宁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接过。
这段时间司汀南帮他补课、送笔记、甚至“监督”他换药,虽然态度依旧冷淡,但寇宁心里的防备和疑虑确实淡了不少。
他拧开杯盖,一股淡淡的药草味热气氤氲开来。他喝了一口,“这什么茶?味道还挺特别。”
“安神的。”司汀南目光移向窗外,灰色的瞳孔映着流动的秋色,看不出情绪。
寇宁咂咂嘴,也没在意。他顺手把水壶塞进了书包侧兜。
大巴车抵达山脚,学生们欢呼着涌下车。
“分组!自由活动!下午三点半山脚停车场集合!注意安全!”班主任拿着喇叭喊。
寇宁跟着大部队,兴致勃勃地沿着石阶向上爬。膝盖的伤还是有些影响,他速度不快。
司汀南不远不近地跟在他斜后方,林晓和大刘几个体力好的早就冲到了前面。
“喂,寇宁儿!你行不行啊?不行坐缆车上去等我们?”大刘在前面喊。
“滚蛋!小看我?”寇宁笑骂着,加快了脚步,膝盖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他皱了皱眉。
山路蜿蜒,枫林似火。
寇宁走走停停,拍拍照,捡捡漂亮的枫叶。司汀南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寇宁停下拍照时,他会安静地站在旁边等待。
爬到半山腰一处视野开阔的观景平台,大家停下来休息。
寇宁找了个石凳坐下,抹了把汗,习惯性地去摸书包侧兜的水壶。
卧槽。
等会。
不对?!
空的!?
他心下一惊,赶紧把书包拿到身前翻找。侧兜的拉链不知什么时候滑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我特么水壶呢?!”寇宁有点懵。
那不是他的啊。
“是不是刚才在枫叶林拍照的时候掉那儿了?”林晓道。
寇宁回想了一下,“有可能,我去找找!”他站起身。那片枫林离这里不远,来回也就十几分钟。
林晓: “我陪你去吧?”
“不用不用!你们歇着,我自己去就行,很快的。”寇宁摆摆手,不想耽误大家时间,转身就朝来路走去。
司汀南原本安静地坐在另一张石凳上,看着寇宁的动作。当他说“我自己去”并转身时,司汀南的目光骤然一凝,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寇宁快步走回那片茂密的枫林。
他低着头,仔细搜寻着地面。
“奇怪,明明记得就在这附近拍的照片啊……”寇宁嘀咕着,目光扫过铺满落叶的地面。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绕过几棵粗壮的枫树。前方,靠近山路边沿的一处陡坡边缘,一抹熟悉的颜色一闪而过!
是水壶!
壶身被卡在几块碎石和灌木丛之间,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滚下陡坡!
“找到了!”寇宁一喜,想也没想就冲过去。他只想快点拿回东西,完全没注意脚下。
就在他弯腰伸手去够水壶的瞬间——
脚下原本覆盖着厚厚落叶的地面猛地一滑。
“呃!”寇宁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他整个人朝着陡坡的方向猛地栽倒下去,他眼睛一闭。
妈妈呀!要死了要死了!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腰上突然一紧,硬生生将寇宁即将滑落的身体拽了回来!
寇宁惊魂未定,心脏狂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大口喘着气,看着脚下碎石滚落的陡坡,一阵后怕。
“你干什么?!”头顶传来严厉和惊恐的吼声。
寇宁猛地转过头。
司汀南从背后圈着他的腰把他拉回安全的地方,一手正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瞳孔里翻涌着怒火和一种寇宁从未见过的戾气。
寇宁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手腕被攥得生疼,下意识地挣扎:“我……我捡水壶……”
“一个破水壶!”司汀南咬牙切齿,“比你的命还重要?!”
寇宁被他吼得懵了,一时说不出话。他从未见过司汀南如此情绪外露,如此的……愤怒。
司汀南死死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几秒钟后,他猛地松开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僵硬。
寇宁揉着自己被攥得发红发麻的手腕,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司汀南不再看他,目光转向那个卡在碎石边缘的水壶。他几步走过去,动作利落地拨开灌木,轻而易举地将水壶拿了出来。
他走回来,将水壶塞到寇宁怀里,动作有些粗暴。然后,他转身,朝着观景平台的方向走去。
寇宁抱着水壶,站在原地,看着司汀南消失在枫林深处的背影,心头一团毛线。
他……到底在发什么火?是因为自己差点出事?可那反应……也太吓人了吧?话说……怎么还把水壶塞给他,这又不是他的……奇怪的人。
寇宁又朝刚刚那个地方看了眼。
也不是很高啊……摔下去顶多骨折,大惊小怪。
下午,返程的大巴车上,气氛有些沉闷。
大家都累的不想说话,好多人张着嘴吧呼呼大睡起来。
寇宁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暮色,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水壶。司汀南坐在他旁边,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昏暗的光勾勒出他帅气的侧脸。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大巴车驶入市区,街道两旁的路灯亮起。
寇宁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那个……谢谢你啊。”
司汀南睫毛颤了颤。
“以后,”他顿了顿,缓缓睁开眼睛,侧过头看向寇宁。一字一顿,“不要总让自己受伤。”
然后,他重新闭上眼,靠回椅背。
寇宁僵在原地,抱着那个水壶,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飞速流淌,光影在司汀南的脸上明明灭灭。
手腕上被攥出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
大巴车平稳地行驶在归途上,车厢里时不时响起同学们疲惫而满足的谈笑声。
寇宁却感觉一股奇怪的麻痒,悄然爬上心头。
爬……爬个屁啊!这家伙不会嘴上说着不喜欢男的,实际上就是基佬吧!卧槽!那就说的通了啊,不然对他那么好干嘛啊!无事献殷勤,黄鼠狼给鸡拜年!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开什么国际玩笑!他可是新时代的好青年,怎么可以这样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