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还悬在那具鼠尸上方,青色雾气如游丝般飘散。
混沌熔炉在丹田深处轻轻震颤,像是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
林风没有伸手去抓,也没有立刻后退。
他只是盯着那缕残存的毒息,判断它的来源与强度。
这毒素不属天然,而是人为淬炼而成。
能在瞬间杀死成年灰鼠,且留下如此凝而不散的余韵,说明施毒者对毒性掌控极准。
此地不宜久留。
他缓缓收回手,五指蜷缩,将铁条柄攥得更紧了些。
转身时脚步放轻,贴着断墙一步步后撤,避开地面松动的砖石。
主巷道比塌楼区开阔,但也更危险。
这里靠近贫民窟核心区域,人迹稍多,却不是活人的气息,而是压迫与掠夺的痕迹。
他刚绕过半堵残墙,前方忽然传来闷响。
是皮肉被重击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哀嚎,短促而凄厉。
林风立刻伏低身体,借着一堆倾倒的货箱遮住身形,只露出一双眼睛向前窥探。
三十步外,两名壮汉正围住一名老者拳脚相加。
老人跪在地上,双手护头,瘦弱的身体随着每一次踢打剧烈颤抖。
他怀里原本抱着一块干粮,已被其中一人夺走,随手抛向空中,又接住,再抛起,笑声粗野。
另一人一脚踹中老人肋部。
咔的一声。
老人整个人弓起,随即瘫软下去,嘴角溢出暗红血沫。
“不交粮?”那人冷笑,扯开衣襟,露出内衬上一截扭曲的黑蛇纹样,“那就用骨头还。”
林风瞳孔骤然收缩。
那图案——
他见过。
就在原主死前那一夜。
泥地里,三名壮汉围着他殴打,其中一人也穿着同样的标记,嘴里说着同样的话。
记忆翻涌而来,带着真实的痛感与窒息。
那时他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到雨夜里丢弃,最终断气。
而现在,同样的暴行正在重演。
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掌心几乎要嵌进铁条柄中。
杀意如岩浆冲上头顶,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
冲出去。
现在就动手。
可理智如冰水浇下。
对方两人,体格远超常人,动作熟练狠辣,腰间鼓起的位置明显藏着短棍或匕首。
而他自己呢?伤势虽愈,但力量估测不过二百斤上下,连武徒一阶都未达到。
更无实战经验。
贸然出手,只会和那个老人一样,被打断肋骨,倒在泥里等死。
他闭了口气,缓缓松开手指。
不是退缩。
是隐忍。
他慢慢后退,将身体完全藏入阴影,直到确认无人察觉,才沿着断墙继续前行。
脚步很轻。
心跳却极沉。
走过拐角时,他停下片刻,回头望了一眼。
那两名壮汉已扬长而去,留下老人蜷缩在地,一动不动。
远处有几道模糊人影迟疑着靠近,似乎想救人,却又不敢上前。
林风没再看第二眼。
他转过身,沿着残垣一路前行,步伐稳定,呼吸均匀。
但在内心,有一把刀已经落下。
黑蛇帮。
这三个字在他脑海中刻下印记。
不是仇人。
是猎物。
今日你夺他人半块干粮,他日我必让你血偿百倍。
他记住了他们的体型、步伐节奏、出手习惯。
记住了那枚黑蛇标记的位置与样式。
记住了他们说话时的语气与站位。
这些信息被一一归档,等待未来某一天,成为斩杀他们的依据。
他没有愤怒失控。
也没有悲天悯人。
他只是冷静地规划着一切。
变强。
必须更快地变强。
吞噬灰鼠带来的提升已接近极限,普通虫豸无法支撑进一步突破。
他需要更强的生命力目标。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确保自身安全。
黑蛇帮既然能在贫民窟公然收粮施暴,说明其掌控力极强。
贸然猎杀其成员,必遭反扑。
目前唯一能做的,是避开他们的巡视路线,寻找其他狩猎区。
同时继续观察他们的行动规律,搜集情报。
他穿过一片倒塌的屋檐,脚下踩到一块碎裂的瓦片。
他低头看了一眼。
瓦片边缘沾着一点干涸的血迹,颜色发黑,显然是几天前留下的。
他蹲下身,用铁条轻轻拨开周围的碎石。
下面压着一小块布条,灰褐色,质地粗糙,与刚才那两名壮汉所穿衣物一致。
他拿起布条,仔细查看。
背面有细微划痕,像是被什么锐器刮过。
他眯起眼。
这不是战斗留下的痕迹。
更像是……挣扎中被人撕扯下来。
他忽然想起那个老人。
他被踢倒前,曾试图抱住干粮。
而那名抢粮的壮汉,在夺食时动作粗暴,衣角很可能被扯破。
这块布,或许就是从他们身上落下的。
他将布条收进怀中。
不是为了复仇证据。
是为了追踪。
某些毒蛇会留下气味轨迹。
而人类,也会在无意间暴露弱点。
这块布或许能引出更多线索。
比如他们换岗时间、藏身处入口、甚至内部等级划分。
他站起身,继续前行。
前方是一处废弃灶房,墙体半塌,烟囱断裂。
这里是贫民窟少数还能生火的地方,平日有些老弱会在此煮些稀汤度日。
但现在,门口横着一道木栅栏,上面挂着一块破旧木牌,写着两个歪斜大字:禁入。
下方画着一条盘曲的黑蛇。
林风站在远处静静看着。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黑蛇帮不仅控制粮食分配,还垄断了生存资源。
连最基础的炊事权都被剥夺。
这些人不是帮派。
是统治者。
在这片废土边缘的贫民窟里,他们是法律,是秩序,是生杀予夺的主宰。
而他,一个刚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的蝼蚁,想要撼动他们?
不可能。
至少现在不可能。
但他终将做到。
他转身离开灶房,走向另一侧尚未探索的区域。
那里曾是镇上的药铺旧址,墙体高大,门窗尽毁,传闻地下有储药密室,但多年无人敢进。
据说里面有变异蜈蚣,也有腐尸毒瘴。
危险。
但也意味着机会。
他走到药铺门前,停下脚步。
门框上方残留着半幅招牌,字迹模糊,但仍可辨认出“济世堂”三字。
他抬头看了片刻,抬脚迈入。
灰尘簌簌落下。
地面遍布爪痕与拖拽印记,墙壁上有喷溅状的褐色污迹,不知是血还是霉斑。
他没有急于深入。
而是先靠墙静立,倾听内部动静。
数息后,确认无异动。
他才缓缓抽出腰间铁条,一手持械,一手前探,小心翼翼向前推进。
空气逐渐变得潮湿阴冷。
前方出现一道向下延伸的楼梯口,台阶破碎,边缘长满黑色苔藓。
他蹲下身,用铁条戳了戳苔藓。
表面湿润,但下方泥土坚硬,踩上去不会塌陷。
他正准备迈步,忽然察觉掌心微热。
混沌熔炉再次震动。
不是因为危险。
而是感应到了某种生命能量的存在。
很微弱。
但确实活着。
就在下方。
他盯着那漆黑的楼梯口,眼神渐冷。
不是猎物在等他。
是他来找猎物。
他一步踏下。
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不堪重负。
他立即止步,屏住呼吸,耳朵微动,捕捉四周的动静。
寂静无声。
只有水滴从天花板裂缝渗出,落在石阶上,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他继续下行,每一步都极为谨慎,脚尖先触地,确认稳固后再将重心前移。
越往下,空气越是粘稠,带着一股陈年的药味混合着腐朽的气息。
墙壁两侧开始出现凹槽,里面摆放着早已空置的陶罐,罐口封泥破碎,隐约可见干枯的植物根茎。
突然,右前方传来一阵窸窣声。
像是甲壳摩擦石面的声响。
林风立刻贴墙而立,铁条横于胸前,目光锁定声音来源。
十步之外,一只足有半臂长的蜈蚣正缓缓爬过地面。
通体赤红,背脊呈锯齿状隆起,腹部泛着幽绿光泽,六对步足移动时发出细微的刮擦声。
它似乎并未察觉有人靠近,径直钻入墙缝消失不见。
林风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种体型与色泽,绝非寻常蜈蚣。
体内必然蕴含有毒生命力,若能吞噬,或许可助混沌熔炉突破瓶颈。
但他不敢轻举妄动。
单只尚且如此巨大,若群居于地下密室,数量难以估量。
他继续下行,直至抵达底层。
眼前是一条狭窄通道,两侧各有一扇腐朽木门,均已半塌。
正前方则是一堵石墙,墙上嵌着一道铁门,锈迹斑斑,门缝间透出丝丝寒气。
混沌熔炉的震动愈发明显。
那股生命能量的源头,就在铁门之后。
他伸手触碰铁门,冰冷刺骨。
门锁早已损毁,只需稍加用力便可推开。
他退后半步,铁条握紧,深吸一口气,猛然发力撞向铁门。
轰的一声,铁门向内倾倒,激起大片尘埃。
浓烈的腥臭扑面而来。
那是尸体腐败与药材霉变混合的恶臭,令人作呕。
他强忍不适,迈步而入。
室内约莫十丈见方,四壁摆满药架,多数倾倒断裂。
中央一张石台,上面躺着一具干尸。
尸体全身乌紫,皮肤龟裂,双眼凸出,七窍流黑血,四肢扭曲变形,显然死于剧毒。
而在干尸脚边,盘踞着数十只变异蜈蚣,正啃食着地面上残留的组织碎屑。
它们体型不一,最小的也有手掌长,最大的接近一尺。
林风悄然后退,准备关门撤离。
可就在此刻,其中一只最大蜈蚣猛地抬头,复眼直勾勾盯向门口。
下一瞬,它迅速爬起,其余蜈蚣纷纷响应,齐刷刷转向林风所在方向。
杀机骤现。
他毫不犹豫,反手将铁门彻底关闭,随即疾速上楼。
身后传来密集的爬行声,越来越近。
他冲出药铺,头也不回地奔入废墟深处。
直到确认摆脱追击,他才停下喘息。
怀中的布条还在。
地下的毒蜈蚣群也是真实存在。
而那具干尸,极可能是当年药铺主人,死于毒物反噬或帮派清洗。
这一切,都是线索。
也是成长的阶梯。
他望向远方灰蒙的天空。
变强之路,已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