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有了,收钱!当这声欢呼如同爆竹般在赌桌上空炸响时,
我也像一根被松开的弹簧,从那张空落落、只摆着一罐红牛的桌子旁猛地窜了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血液奔涌向四肢百骸。
整个中场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被过滤,所有的光线和声音都汇聚到了这张正在进行赌局的台子。
大哥,稳如泰山地坐在四号位,仿佛是气运所钟之地。
最少有三四个人紧紧围着他,像是众星拱月,又像是护卫着他们的将军。
我费了些力气,侧着身子,从人缝里挤了进去,终于挤到了他的身后,
能清晰地看到他后颈的汗珠和紧绷的衬衫布料。
荷官是个年轻的姑娘,此刻额头也见了汗,但她手法依旧稳定,从牌桌的右边开始,
逐一清点、赔付堆积如山的筹码。
这一把,大哥赢了整整三十九万!
围台下注的人太多了,密密麻麻的筹码铺满了庄家区域,荷官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几十双眼睛。
她点算得很慢,很仔细,生怕出一丝差错。
身后站着监台的“输牌”(赌场工作人员)也屏息凝神,
目光如炬地盯着荷官的手和桌上的筹码,这是他的职责,确保赔付绝对准确。
两名穿着制服的保安,一左一右像门神般站着,
维持着这小小方寸之地的秩序,防止因过度兴奋或沮丧而引发的混乱。
这赔付的过程,漫长得好几分钟。
我趁机将手中那罐冰凉的红牛,恭敬地递到了大哥的面前。
大哥的目光终于从牌桌上短暂的移开,他接过红牛,
指尖甚至带着一丝胜利的微颤,他对我点了点头,
没有多余的话语,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狂喜,只有一种见惯风浪后的坚毅和专注,
仿佛刚才赢得的不是几十万筹码,只是棋盘上的一步先手。
赔付终于完毕。
荷官用清脆的声音报出结果,然后做了一个标准的“请下注”的手势。
赌桌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哥身上。
只见大哥坐在那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轻轻摇了摇头。
众人见状,竟然出奇地齐心,没有一个人将筹码推上桌!
这是一种无声的信任,或者说,是对“运气”的敬畏。
大哥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没人打?那就飞牌吧。”
荷官闻言,立即做了一个停止下注的手势,然后手法娴熟地从牌靴里迅速抽出四张牌,
亮开:闲八点,庄五点,闲赢。
这一飞牌的结果,似乎更印证了大哥判断的正确——
他在等,等一个更清晰的牌路,或者说,在等那股“势”重新回到他这边。
此时,电脑显示器上,牌路整齐地排列着:
一闲、三庄、一闲、三庄、一闲!一个清晰的“齐头”格局。
但众人还是按兵不动,都在等大哥的信号。
大哥沉吟片刻,似乎是在心中计算着什么,随后,
他点了十个一万面值的筹码,像丢出一块石头试探水深一样,
“咣当”一声,清脆地打在了“庄”的区域。
这声音如同发令枪,大伙儿像是收到了总攻信号的士兵,
一窝蜂地将自己的筹码推向庄家区域,嘴里还喊着“跟老板!”“打庄!”。
下注如此汹涌,以至于荷官不得不做了两遍“停止下注”的手势,才勉强控制住场面。
就在荷官准备发牌的时候,大哥又说话了,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
“你们下注就快一点,别墨叽,太影响节奏了。”
在这张桌上,此刻没有人会反驳他,毕竟所有人都指望着这位“主力”来看牌、搏杀。
几个会来事的人立刻顺着大哥的口吻附和起来:
“就是,赢钱下注就都别磨磨唧唧的!”“快发快发!”气氛变得更加炙热和急切。
荷官抽出牌,将代表“庄”的两张牌恭敬地递到大哥手里。
所有人的脖子都伸长了,恨不得把眼睛贴到牌上。
大哥开始眯牌,这是一种技术,更是一种仪式。
他小心地用拇指捻开牌角,第一张,我站在他侧后方,
隐约看到牌角的花色,是一张“肥婆”8。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
接着眯第二张,牌角出现了一条细细的黑边——铁定是一张公牌!
大哥的嘴角似乎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他对荷官沉声说道:“小小。”
众人立刻像是听到了号令,齐声呐喊起来:“小小!小小!”声音汇聚成一股声浪,冲击着赌桌。
荷官翻开“闲”家的牌:一张梅花五配一张红心七,两点!点数很小。
大哥似乎已成竹在胸,甚至没有再看自己手里的牌,
直接将两张庄牌往荷官面前一丢,简洁有力地命令道:“收钱!”
牌面亮开:一张黑桃8,一张红桃K——庄家八点!但闲家只有两点,
庄家八点铁定胜出!“哇!老板精神!”“又中了!”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一个个面露狂喜之色,仿佛赢钱的是他们自己。
又是一轮漫长的赔付,荷官的额头上汗珠更密了。
大哥连本带利,将刚刚赢来的筹码,加上右手一直握着的原本的十万,
凑成整整二十万,再一次重重地押在了“庄”上!这是一种乘胜追击的气势。
大伙这次下注更快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荷官发牌,庄牌再次递到大哥哥手中。
第二轮搏杀开始。大哥的神情更加专注,
他小心翼翼地眯着第一张牌——是一个“两边点数不明。
接着眯第二张牌,竟然又是一个“两边”!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因为两边牌需要“吹”一下,希望能把大的点数吹小。
大哥嘴里喊着“吹!”,同时用嘴对着牌角轻轻吹气。
大家也不管能不能看到牌,仿佛集体的“气运”能隔空相助一般,
都对着自己面前的空气或者筹码开始“吹”了起来,
嘴里念念有词:“吹掉!吹掉!”
运气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第一张两边的点数没看清,第二张两边的点数,竟然真的被“吹”掉了——
意味着这把牌至少是8点起步了!
大哥的脸上露出了今晚第一个比较明显的笑容,他底气十足地对荷官喊道:
“开牌!”声音洪亮,带着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
荷官这次翻开的闲牌依旧不大,是一张公牌配一张A,只有可怜的一点。
大哥甚至不需要亮出自己所有的牌点,
就已经高喊“收钱!”,一边把庄牌递给荷官。
“老板真牛逼!又是一枪过(一把过关)!”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声,这欢呼声甚至把周边几桌的客人都吸引了过来,纷纷探头张望。
百家乐就是这样,顺风之时,气势如虹,让人不敢相信;
而不顺的时候,连黑十几把,又会让人怀疑赌场是否在暗中操作,进行“点杀”。
荷官然后又是一轮漫长的、汗流浃背的赔付。
大哥丝毫没有将这新赢来的筹码归拢到面前那座已经不小的筹码堆里,
而是将它们牢牢地握在右手掌心,仿佛握着的不是塑料片,而是滚烫的运气和力量。
直到荷官再次示意可以下注,大哥右手中的所有筹码——
整整四十万,如同押上全部信念的勇士,全部推到了“庄”上!
这一次,筹码落桌的声音更加沉重。
大家也都疯狂跟上,全部买庄!
甚至有几个不信邪或者说想博取更高赔率的中年妇女,在庄家区域下注的同时,
还额外买了三百、五百的“幸运六”(赌庄家以6点胜出)。
大哥好心地开口提醒:
“庄都是一枪过的牌,气势旺,通常没有六的。”
但那几个妇女只是笑笑,依旧坚持买了“幸运六”,或许她们有自己的一套“信仰”。
下注完毕,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荷官发牌,庄牌再次递到大哥哥手中。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眯牌。
第一张牌,是一个“三边六”他的眉头微蹙。
第二张牌,竟然是一个“A”(一点)。庄家只有七点。
大哥把牌递给荷官,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轻松。
所有人的命运,此刻都交给了闲家的补牌。
荷官从牌靴中抽出一张牌,作为闲家的补牌。
全场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呐喊:“公啊!公啊!一公就收钱!”
这呼喊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赌场的屋顶掀翻。
幸运女神再次站到了大哥这边,闲家的补牌不是公,而是一个“三边七”,
最终闲家只有两点!庄七点,庄赢!
荷官开始赔付,这一把下注量巨大,他点算得更加小心翼翼,不时用手擦着汗。
这种围台是荷官最害怕的,人多,筹码杂,容易出错,任何差错都可能意味着严厉的处罚。
足足又过了十来分钟,赔付才完毕。
大哥用十万筹码,连过三关,右手握着的筹码变成了八十万,而面前还堆着一百多万。
他这张桌子总盈利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就在此时,赌场例行换班,一位新的女荷官来接替那位已经累得够呛的男荷官。
新荷官接班时,面带职业化的微笑,对着大家,尤其是对着大哥说:
“祝老板多赢。”
但赌徒们往往很迷信,换荷官常常被视为“换风水”。
果然,显示器上清晰地显示着连续开了三个“庄”。
按照概率和常见的“路单”规律,连续开庄后开闲的可能性增大。
大家见到新荷官,又看到这牌路,竟然一时间又没人下注了。
荷官按规矩飞牌,这次飞牌的结果,
竟然真的延续了之前的某种“暗示”,开出了“闲”!
飞牌之后,众人像是找到了方向,纷纷开始买“庄”,认为牌路会回归“庄”的走势。
大哥却犹豫了,他手里反复鼓捣着那几个大面值的筹码,眼神在显示器和新荷官之间游移。
我心里大概有数,按照他之前的打法和气势,
这一把很肯定还是会打“庄”,只是在斟酌下注的多少而已。
这个时候,我绝对不敢吭声,任何建议都可能影响他的判断,责任太大。
最终,大哥似乎下定了决心,推了十万筹码上“庄”。
荷官发牌,大哥接过牌,开始眯牌。
第一张牌,是一个“四边九”!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第二张牌,竟然又是一个“四边九”!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对荷官说了声“小小的开”,声音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洪亮。
大家也跟着喊“小一点开班长(闲家)!”,但声音里也透着一丝不安。
荷官打开闲家的牌,一张方块九配一张老K——闲家九点!
大哥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自己手里的两张牌亮开:
一张红心九,一张黑桃九——庄家八点。
八点再大,也大不过九点。
荷官面无表情,无情地收走了桌上所有买庄的筹码。
牌路,终于爆了!
刚才还紧密团结在大哥周围的人群,像潮水般散开了一些,有人低声嘟囔着:
“看吧,一换荷官准没好事……”
喧嚣过后,开始默默地清点起来。
刚才那股如虹的气势,似乎随着这一把的失利,稍稍减弱了一些。
赌局还在继续,运气如同潮汐,有涨必有落。
而我的任务,依旧是站在他身后,见证着这赌场里永不落幕的悲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