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八方出来,唇齿间还残留着饺子的余香,
我和大姐便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区域、筹码清脆作响的“战壕”。
大姐依旧执着于她的“六”,眼神专注,仿佛中六能决定宇宙乾坤。
正玩得兴起,一位职位更高的主管(我们私下叫“输牌”)
踱步过来,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
“咦,大姐,今儿怎么就您一位?刘总呢?” (“输牌”比普通荷官职位更高)
“刘总?” 我的八卦雷达瞬间启动,好奇地看向大姐。
大姐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我们家孩他爸呗。不知道,人家玩的大,
嫌我这儿小打小闹,不愿意待一块儿。”
输牌了然地点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记得您以前可是龙机那边的常客。”
这句话像按下了大姐身上的某个开关!
她眼睛一亮,脸上顿时焕发出一种追忆往昔的神采:
“是呀!那会儿打龙机,手气顺得很,挺好赢的!”
那语气里的怀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连我这个完全不懂“龙机”
(不知有哪位老玩家能解惑?)为何物的人,都能清晰感受到。
“嚯,看不出来啊大姐,您还是位深藏不露的老江湖?”
我打趣道,心里对她的好奇又添了几分。
“那可不!”大姐来了谈兴,
“我们那会儿来澳门,不是在楼上玩大的,就是泡在龙机里!
谁还总窝在这‘菜市场’(指中场)啊。”
输牌适时恭维:
“刘总当年在楼上,那手笔可是这个!”他悄悄竖了下大拇指。
大姐摆摆手,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骄傲又带着点认命:
“现在不行喽,玩得小了。
年纪大了,昨天就上去玩了两把,输了120个(万)就下来了。
钱难赚啊,经不起那么折腾了。”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那可能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数字!
这位看似普通、执着于打“六”的老太太,背景瞬间变得神秘而深不可测。
巡场主管陪着笑:
“刘总玩牌的风格还是那么干脆利落,速战速决!”
几句闲聊的工夫,我对我身边这位“战友”的认识,已然天翻地覆。
隔壁赌台突然传来一阵类似鸟鸣的尖锐声,输牌脸色一肃,匆匆赶去处理。
大姐面前还剩约两万筹码。
她拿起一个,利落地扔给荷官(
我们习惯叫“班长”):“打散!”(即换成小面值筹码),
“再给我两个五百的。”筹码清脆地碰撞着。
换好小码,大姐毫不犹豫地推出一千五百块押在“庄”上,
另一个五百押在六上面,随即把目光投向我:
“笑笑,这把牌你来看!”
这把牌,我记得清清楚楚闲家亮出两张花牌(J、q、K),庄家是五点!
轮到闲家补牌。
气氛瞬间凝固。规则很清楚:
闲补到0、1、2、3点,庄直接赢;
补到8、9点,闲直接赢;
补到6、7点,庄家还需补牌,但“幸运六”(庄家三张牌凑成六点赢20倍)就彻底无望了!
关键就在这张补牌!我紧盯着荷官即将翻开的手,脱口而出:
“小乌龟!小乌龟!”(
这是5点的别称,因为只有闲补到4或5点,
庄家才有机会通过后续补牌,将点数变成六点,冲击那诱人的20倍赔率!)
牌面翻开——不是5点,但竟是一张小4!
“机会来了!”班长沉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将决定命运的最后一张牌递到我手中。
大姐这时明显底气不足了,埋怨道:
“你看看你!乌鸦嘴喊什么‘小乌龟’?
直接一张公(花牌)不就稳稳赢了吗!”
她絮叨着她的,我则全神贯注于手中的牌。
指尖捏着牌角,心跳如擂鼓,慢慢掀起一点——牌面空白,没有点数!
“白茫茫!”我几乎喊出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包赢的了!吹干净就是一张大公鸡(A)!”
大姐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刚才的埋怨烟消云散,急不可耐地催促:
“吹!快吹!使劲吹!”
其实,透过牌面那独特的字母标识,
我早已认出这是一张黑桃A!四种花色的A中,唯有黑桃A的牌面字母标记是独特的。
我自信地将牌往赌桌中央一拍!
“哇——!”大姐激动地一拍桌子,整个人像弹簧一样蹦了一下,
脸上绽放出孩童般纯粹灿烂的笑容,手掌拍得啪啪响!
那瞬间的狂喜,仿佛驱散了她身上所有的疲惫和岁月痕迹。
“低调!低调!”我赶紧笑着提醒她,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尘埃落定。这把牌不仅庄赢750块,更击中了梦寐以求的“幸运六”——赢一万块!
大姐眉开眼笑,豪爽地数出1250块筹码塞到我手里:“拿着!奖励你的!”
“这…怎么好意思?”我嘴上说着,手却很诚实地接了过来,
脸上的笑容再也藏不住,“那我就笑纳了啊,谢谢大姐!”
“拿着拿着!这是你应得的!”大姐的声音里充满了中六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