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师的酒店里,泡澡成了我每日必修的仪式。
滚烫的热水能暂时熨平紧绷的神经,却洗不掉指尖沾染的筹码腥气。
另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是把空调调到18.5度
——低温能让睡眠时间延长,在这座不夜城,
充足的睡眠不是享受,而是保命的手段。
记得刚来美高梅时见过的台湾老赌客,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两颗腐烂的杨梅:
在这里,缺觉比缺钱更可怕。
输红眼的人,最后都变成了吃人老虎的饲料。
乘坐发财巴士前往美高梅的路上,霓虹灯在晨雾中晕染成血色。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过的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社畜生活:
同样的两点一线,同样的机械重复。
唯一的,是能近距离观赏赌场这个巨型人类动物园里,
每天都在上演的悲喜剧。
今天的美高梅不见常驻的小不点大姐。
我熟门熟路地找了个相熟的荷官班长坐下闲聊。
班长发牌的手像钟摆般精准,
我们在谈笑间默契地避开这个禁忌词——
这是赌场里最基础的生存法则。
牌桌突然投下两道阴影。
眼镜青年微胖的肚腩顶着桌沿,长发女人指甲上还沾着昨天褪色的亮片。
他们各甩出五千筹码的动作太过熟练,像在便利店扫码付款。
我注意到女人右手中指有枚戒指,但戴在了错误的手指上。
这把不下注?眼镜男推了推镜框。
我笑着摇头,看他们像两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赢时肌肉纹丝不动,输时瞳孔收缩0.5秒。
三局过后他们消失在人流中,班长压低声音:
他们一起有好几个人,这次只有他们两个。
我捏扁喝空的矿泉水瓶。
在这座城市,每个赌徒都觉得自己是特殊的那个,
直到成为统计报表上的一个数字。
这些年我见过太多,最后都败给概率论这个冷面判官。
真正可怕的不是输钱,
是那种下次一定能翻本的幻觉,像渗进血液的慢性毒药。
转场时我又撞见那对男女。
当女人第二次抱怨你一来牌路就变时,
我晃了晃手中的爆米花桶——
赌场免费供应的小零食,此刻成了绝妙的隐喻,
那我离你们远一点,可能我是爆米花!好多老玩家到最后总是疑神疑鬼。
于是来到饮料站猛灌红牛时时,监控摄像头在头顶幽幽闪光。
这座钢铁森林里,每个角落都藏着看不见的掠食者。
不经意看见眼镜男面前的筹码堆矮了半截。。
是你啊,又遇到你了,你还玩不玩啦?
不玩给我五万筹码呗?
长发女人不知何时凑近,香水混着汗味扑面而来。
她加我好友问我应该给我转什么汇率。
你看着转吧,无所谓。
她给我转好以后我把筹码给她,反正转的价格比吸烟室低一点点,
这可能也是她找我的原因!
这个女的挺聪明的!办完以后随即看见
小不点也在不远处,于是走了过去,
她浮粉的脸像幅褪色的油画。
咋地了今天出门妆画得不行啊?
她无精打采的说道:昨天玩到早上十点才回去,我说:
这也不是你的风格啊,你是赢点就跑的啊?
那昨天不是被狮子咬住没跑掉吗!
她的回答瞬间让我明白18.5度的低温终于发挥了它真正的作用——
让人保持清醒,看清每个赌局终局标注的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