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廿三,晨光初透,山风带着桃林特有的清甜拂过杏花村后坡。
第一株嫁接蜜桃枝头沉甸甸地垂下一颗果实,膨大如拳,表皮泛着金红霞光,露珠滚落,宛如凝脂。
苏晚晴蹲在树前,指尖轻轻抚过那枚桃子,心跳竟比当年非遗评审答辩时还要快。
这不是普通的丰收——这是她用知识、汗水,甚至性命赌出来的第一条生路。
“活了……真的活了。”她低声喃喃,眼底有微光闪动。
三十七天前,桃姑洒下骨灰血水,赵元禄密令纵火,全村人冷眼旁观,连村长都劝她:“苏娘子,别犟了,命要紧。”
可她偏不信邪。
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只有脑子里几十年非遗传承打磨出的技术和一股“卷死所有人”的狠劲儿。
如今,这棵树,这颗桃,就是她最硬的底气。
她亲自采摘六篮,每篮九枚,不多不少,取“久安”之意。
桑皮纸裁成小片,层层隔开,防磕碰,保香气。
最后,她在每张纸上亲笔写下三个字:晚晴露·头茬首果。
字迹清峻有力,像她这个人一样,不讨喜,但扎眼。
她没去集市,也没找果贩,而是背着六篮桃,踏着露水进了县城,直奔城西济世医馆。
陆郎中正在把脉,白须微颤,眉头紧锁。
见她进来,略一抬眼,本想打发,却嗅到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清润甘冽,带着山野晨露与熟果交融的气息,竟让人心肺为之一畅。
“这是……鲜桃?”他脱口而出,“这个时节?哪来的?”
苏晚晴将一篮轻放案上,掀开桑皮纸,那枚金红饱满的蜜桃赫然入目。
“请先生尝一口。”她语气平静,却藏着不容忽视的笃定,“听闻您配药引需新鲜蜜桃治肺痨,市面上干桃陈腐,津液尽失,难奏其效。我这桃,昨夜刚摘,今晨便至。”
陆郎中迟疑片刻,伸手取桃,轻咬一口。
汁水丰盈,清甜而不腻,入口即化,一股温润之气自喉头滑入肺腑,仿佛久旱逢甘霖。
他双目骤然睁大,手中茶盏“当”地一声磕在案角!
“此桃润肺生津,通络化痰,胜陈干十倍!百倍!”他猛地站起,声音都变了调,“你从何处得来这般灵果?莫非是贡品流落民间?”
苏晚晴摇头:“不是天赐,也不是神授。是我亲手嫁接、培土、浇肥,一点一点养出来的。”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老郎中:“我不卖钱,也不求方子挂名。我只要你一句话——若有人问起此桃来历,你说:‘非天赐,乃人力所成’。”
满堂静默。
陆郎中盯着她良久,忽然抚须大笑:“好!好一个‘非天赐,乃人力所成’!我明日就开新方——‘晚晴露丸’,专治虚劳咳血,注明产地杏花村,原料唯用‘晚晴露’头茬鲜果!”
消息像野火燎原,一夜烧遍全城。
茶肆里脚夫们围桌议论:“听说了吗?县太爷的小妾咳血不止,汤药无效,陆郎中只加了一味新鲜桃子,三天竟止了血!”
酒楼掌柜咂嘴:“什么桃子这么神?莫不是仙果?”
“嗨,你还不知道?叫‘晚晴露’,杏花村苏娘子种的,据说一棵树只结九个果,金贵得很!”
而此刻,果行会馆内,赵元禄一脚踹翻了条案,脸色铁青。
“六篮桃!六篮!!就送了个郎中?她疯了吗?!”他咆哮如雷,“一贯钱一篮她不要?她到底要什么?名声?名气能当饭吃吗?”
身边管事低头道:“东家……陆郎中已将‘晚晴露’写入药方,县衙几位官爷都派人来问……咱们囤的陈桃干,根本没人看了……”
“放屁!”赵元禄怒极反笑,“真果难存,唯干耐久!给我贴榜全城——就说鲜桃易腐,暗藏湿毒,吃了伤脾坏胃!再低价抛售桃干,一文钱三斤,压也要把她压死!”
可百姓不傻。
谁家老人咳喘不止,谁不想试试那能救命的鲜桃?
短短三日,“晚晴露”三字已成县城热话。
有人打听价格,有人寻访产地,更有商旅悄悄记下“杏花村”三字,准备秋后上门收货。
苏晚晴站在自家院中,听着春桃带回的街谈巷议,嘴角微扬。
但她更清楚——风越大,树越招摇,背后的刀,也就来得越快。
夜深人静,她正伏案整理嫁接记录,忽听院墙“啪”地一声轻响。
抬头望去,一道瘦小身影翻落院中,正是赵府童仆小满。
他满脸焦急,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油布包裹,颤抖着递上前:“苏娘子……给……给您……”
苏晚晴接过,未拆,只淡淡问:“谁让你来的?”
小满低头:“我……我自己来的。但我听见他们说……说要……”
他声音哽住,眼圈发红:“他们会害您……”
她看着少年惊惶的脸,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缓缓打开油布。
里面是一本账册,边角磨损,墨迹斑驳,封皮上写着四个小字:果行密录。
她还未翻开,窗外月光忽然被云遮住,院中一片幽暗。
远处,几声狗吠划破寂静,像是某种预兆。
苏晚晴握紧账册,眸光渐冷。
但她不怕。
因为她早已不是那个穿越过来、连灶都不会生的现代姑娘。
她是苏晚晴,是能让枯树开花、让荒山变金的——种田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