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嶂峡入口处,两壁山崖如同被巨斧劈开,陡峭如削,投下大片阴影,显得格外森然。峡口罡风凛冽,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卷起地上的砂石,打在脸上生疼。
连日奔波恶战,众人早已疲惫不堪。慧明拄着那根几乎对折的禅杖,每一步都走得有些踉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悟净抱着孩子,孩子的哭声也微弱了许多,小脸透着不健康的青白。乌老头则紧张地东张西望,嘴里不停念叨:“他奶奶的,这鬼地方看着就邪性,千万别再蹦出什么玩意儿了……”
清风走在最前,肋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眼神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谨慎不是为了畏缩,而是为了在危机四伏中,为身后的人踏出一条生路。 他能感觉到,这峡谷深处隐隐传来几股不弱的气息,混杂着妖气与……某种阴冷的死寂之感。
“先在峡口稍作休整。”清风选了一处背靠岩壁、相对避风的地方停下,“大师,你的伤势不能再拖了。”
他让慧明靠壁坐下,自己则从随身行囊(实则是系统空间)中取出最好的疗伤丹药——一枚得自某次险战、他一直舍不得用的“生生造化丹”。此丹药效温和却绵长,最是适合修复慧明这种因透支和旧伤叠加导致的本源损伤。
“大师,服下它,尽快运功化开。”清风将丹药递给慧明。
慧明看着那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浓郁生机药香的丹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知道此物珍贵,想要推辞,但看到清风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自己确实油尽灯枯的状态,终是轻叹一声,合十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随即服下丹药,闭目调息。
丹药入腹,慧明脸上迅速泛起一丝红润,气息也渐渐平稳悠长起来。
清风稍稍放心,又拿出一些普通的金疮药和清水,递给悟净,让他处理自己手臂上的擦伤。他自己也吞下一枚回气丹,默默恢复内力。
乌老头则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看幽深的峡谷,一会儿又望向来路,生怕血斧帮或者狄虏的追兵突然出现。“小子,咱们不能歇太久啊,这心里毛毛的……”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趴在清风脚边休息的来福,突然猛地抬起头,耳朵竖得笔直,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急促的警告声,双眼死死盯着峡谷左侧的一片乱石堆!
“有东西!”清风瞬间警觉,青锋剑已握在手中。他顺着来福警示的方向望去,望气术悄然运转,只见那片乱石堆后,隐隐有数道灰黑色的、带着浓郁尸煞气息的影子在蠕动!
“小心,是尸傀!”清风厉声喝道。
话音刚落,七八具动作僵硬、皮肤呈现不健康青黑色的尸傀便从石堆后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它们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红光,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响,径直向众人扑来!这些尸傀显然是被某种邪术操控,保留了部分生前武艺,招式虽僵硬,力量却奇大,爪风凌厉,带着腐毒。
“他奶奶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乌老头怪叫一声,抽出淬毒小刀,紧张地护在悟净和孩子身前。
清风眼神一冷,正欲上前迎敌,却见身旁一道肥胖的身影比他更快!
是慧明!他竟强行中断了疗伤,猛地站起!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圆眼里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与佛门的刚猛。
“阿弥陀佛!魑魅魍魉,也敢扰人清静!真当佛爷没脾气吗?!”慧明的声音如同洪钟,带着一股被压抑许久终于爆发的狠厉。他竟将那根弯曲的禅杖当做短棍,单手握住较粗的一头,将灌注了生生造化丹药力和残余佛力的禅杖,如同挥舞一柄重锤,对着冲在最前面的两具尸傀,狠狠砸下!
“给佛爷我……滚!”
砰!砰!
两声闷响,那两具尸傀的脑袋如同西瓜般爆裂开来,黑红色的污物四溅!慧明这含怒一击,竟威猛如斯!
然而,强行催谷让他刚刚有所好转的脸色又白了一分,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但他不管不顾,肥胖的身躯如同旋风,挥舞着弯曲的“短棍”,冲入尸傀群中,左冲右突,每一击都势大力沉,将一具具尸傀砸得骨断筋折!
清风见状,知道慧明是在发泄连日来的憋屈,也是在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并非累赘。他不再上前,而是持剑护在悟净一侧,为他挡开零星绕过慧明的尸傀,同时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乌老头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这胖和尚……发起火来这么生猛?”
战斗结束得很快。七八具尸傀在慧明疯狂的“棍法”下,很快变成了一地残肢碎肉。慧明拄着禅杖,剧烈喘息着,僧袍上沾满了污秽,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仿佛将胸中郁结的闷气都发泄了出去。
“大师,你……”清风上前,想查看他的伤势。
“无妨!”慧明摆了摆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些许邪祟,还奈何不了佛爷我!痛快!”他嘴上说着痛快,但微微颤抖的手和紊乱的气息,却暴露了他此刻的虚弱。
清风心中叹息,知道劝不动,便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快入峡。”
众人不敢再停留,迅速收拾,踏入了千嶂峡。
峡内光线顿时昏暗下来,两侧崖壁高耸,仅留一线天光。道路崎岖难行,布满了碎石和湿滑的青苔。更诡异的是,峡谷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檀香混合了腐朽气味的怪香,闻之让人心神不宁。
“小心这香气,似乎能扰乱心神。”清风提醒道,同时暗自运转内力抵御。
他们沿着峡谷深入了约莫里许,前方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每条路口都幽深不知通往何处,隐隐有各种怪异的声音从深处传来,或如泣如诉,或如兽低吼。
“走哪边?”乌老头看着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路口,犯了难。
清风凝神感应,望气术下,三条路的气息各不相同。左边一条妖气最重,中间一条死寂之感浓郁,而右边一条,气息则相对平和,但隐隐有阵法波动的痕迹。
“右边。”清风做出了选择。相对平和的气息,或许意味着更少的直接危险。
然而,就在他们踏上右边道路没多久,前方视野豁然开朗,竟出现了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空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破败不堪、半塌陷的道观!观门上的匾额早已腐朽掉落,看不清字迹,但观墙斑驳,爬满了枯藤,透着一股荒凉死寂。
而更让清风瞳孔骤缩的是,在道观那残破的大门前,竟然或坐或站,守着五个人!
其中四人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劲装,胸口绣着一个“赵”字,眼神倨傲,气息不俗,至少都有内劲五品的修为。为首一人,则是个穿着锦袍、面白无须、眼神阴柔的中年男子,他手里把玩着两颗铁胆,气息内敛,但给清风的压迫感,竟比之前的狄虏特使还要强上一线!观其服饰气度,绝非江湖草莽,更像是……朝廷官面上的人!
那阴柔男子目光扫过清风一行人,尤其在清风手中的青锋剑和慧明那奇特的弯曲禅杖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了悟净怀中的孩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啧啧,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清风道长,慧明大师,你们可让咱家……好等啊。”
他声音尖细,带着一种太监特有的腔调。
“咱家?”清风心中一沉,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宫中内侍!而且是高手!
那太监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阴恻恻地笑道:“自我介绍一下,咱家姓刘,奉皇后娘娘懿旨,特来请‘圣婴’回宫。几位这一路辛苦了,不如……就此止步吧?”
他话音落下,身后那四名“赵”府护卫同时上前一步,强悍的气息连成一片,锁定了清风几人。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剑拔弩张的味道。
前有宫中太监拦路,后有未知的追兵与峡谷险地。
清风握紧了青锋剑,眼神冰冷。他没想到,皇后的手,竟然能伸到这么远,这么快!
看来,这千嶂峡,注定无法平静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