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毒泽的边缘地带，空气黏稠得仿佛能拧出毒水。墨绿色的沼泽泥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令人头晕的腥甜气息。扭曲的怪树枝杈如同妖魔的手臂，上面挂满了湿漉漉的藤蔓。
清风一行人跟着那两个采药人留下的微弱痕迹，在泽边艰难跋涉了半日，终于在一处相对干燥的高地上，找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窝棚。
窝棚用防水的油布和竹子搭成，里面堆放着不少晾晒中的草药，一个头发花白、精瘦干瘪的老头正坐在棚口，小心处理着一株色彩斑斓的毒草。他听到动静，浑浊的眼睛锐利地扫了过来，手中一把淬绿的小刀瞬间握紧。
“谁？”
清风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老人家，冒昧打扰。我们听闻您常入万毒泽采药，对里面熟悉，想向您打听个路。”
老头上下打量着他们，目光在清风胸前的包裹（孩子被悟净抱着，包裹是掩人耳目）和慧明那显眼的禅杖上停留片刻，嗤笑一声：“打听路？去泽心岛找枯木老怪的？”
清风心中一凛，这老头果然知道！
“正是，还请老人家行个方便，指点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我等必有重谢。”慧明也上前一步，单手竖掌行礼。
“重谢？”老头放下小刀，拍了拍手上的药渣，慢悠悠道，“老子在这鬼地方混了三十年，啥金银财宝没见过？不稀罕！”
他顿了顿，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清风脸上：“想让我指路，可以。不过，老子不要钱，要别的东西。”
“老人家想要什么？”清风谨慎地问道。
老头咧嘴，露出满口黄牙，笑容带着一股狠戾：“血斧帮军师，‘毒秀才’贾文的人头！你们把他脑袋提来，老子就告诉你们怎么去泽心岛！”
清风和慧明脸色同时一变。
石岩在一旁忍不住骂道：“老家伙，你耍我们？那贾文身边高手如云，他自己也是个用毒的行家，是那么好杀的？”
老头浑不在意地抠了抠耳朵：“那就是你们的事了。反正，见不到贾文的人头，你们就自己摸着进万毒泽喂毒虫吧。别看你们有点本事，在这大泽里，光有蛮力死得更快！老子可是亲眼见过内劲七品的高手，被一群不起眼的‘销魂蚊’啃得只剩骨架！”
他这话倒不是纯粹吓唬人。清风运转望气术看向那片望不到边际的沼泽，只见五颜六色的毒瘴之气如同活物般翻腾涌动，地气混杂无比，生机与死气纠缠，其中更隐藏着无数道或强或弱、充满戾气的妖物气息。贸然闯入，确实九死一生。
“妈的，这老梆子……”石岩低声骂了一句，却也无可奈何。
清风与慧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杀贾文，难度极大，风险更高。但不拿到路径，硬闯万毒泽，带着孩子更是十死无生。
“怎么样？干不干？”老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别说老子没给你们指条明路。那贾文最近天天都会去泽外三十里的‘黑矿’巡察，那是血斧帮最大的黑石矿，也是防卫相对薄弱的地方。至于怎么混进去，怎么下手，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黑矿？就是悟净之前查到，可能向狄虏输送黑石的地方？
清风眼神闪烁，心中飞快盘算。这似乎是一个一箭双雕的机会？既能拿到路径，或许还能找到黑风寨、血斧帮与狄虏勾结的证据？
“好！我们答应你！”清风沉声道，“不过，我们需要时间准备，而且，你要先给我们一些关于黑矿和贾文身边守卫力量的情报。”
老头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答应，嘿嘿一笑：“成交！老子姓乌，你们叫我乌老头就行。情报好说，这黑矿啊……”
就在乌老头准备细说之时，窝棚外的密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枯枝断裂声！
“有人！”清风和慧明同时警觉。
乌老头脸色一变，动作却快如狸猫，一把抓起那柄淬毒小刀，身形一缩就躲到了窝棚的阴影里。
几乎是同时，数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咻咻咻！
十几支弩箭如同毒蛇般从不同方向的树林中射出，目标直指窝棚前的几人！
“小心！”慧明怒吼一声，禅杖挥舞得密不透风，将射向他和悟净方向的弩箭尽数挡开，叮叮当当火星四溅。
清风则施展灵猿步，身形诡异地扭动，险之又险地避开两支射向他要害的弩箭，同时青锋剑出鞘，剑光一闪，将第三支弩箭削断。
石岩和另外两个跟着来的寨民也各自挥动武器格挡，但一名寨民动作稍慢，肩头中箭，惨叫一声，伤口瞬间发黑，显然箭上淬了剧毒！
“他奶奶的，是血斧帮的淬毒连弩！”石岩又惊又怒。
树林中，人影绰绰，至少二三十名穿着血斧帮服饰的帮众涌了出来，为首两人，正是“毒秀才”贾文和他身边那个气息阴冷的瘦小汉子。
贾文摇着一把折扇，面带微笑，眼神却冰冷如毒蛇：“呵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乌老鬼，你果然和这几个朝廷钦犯搅和在一起了。还有你，清风道长，你的‘五谷轮回大法’可是让贾某印象深刻啊！”
他特意加重了“五谷轮回大法”几个字，语气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上次驿站和石家寨的遭遇，让他丢尽了脸面。
清风心中暗叫不妙，竟然被跟踪了！而且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人数占优，还有贾文和那个深不可测的瘦小汉子。
“贾文！”窝棚里的乌老头探出头，咬牙切齿，“你他妈敢跟踪老子？”
“乌老鬼，你私藏钦犯，图谋不轨，按帮规，当处以极刑！”贾文折扇一收，指向乌老头，“还有你们，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兄，今天就把命留下吧！给我上，格杀勿论！”
那瘦小汉子第一个动了！他身形如同鬼魅，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目标直指抱着孩子的悟净！他显然看出悟净伤势未愈，还带着孩子，是突破口！
“休想！”慧明爆喝一声，肥胖的身躯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镔铁禅杖带着风雷之声，拦腰扫向瘦小汉子！
瘦小汉子似乎对慧明颇为忌惮，不敢硬接，身形诡异一折，如同泥鳅般滑开，同时反手掷出三枚乌黑的梭镖，带着刺耳的尖啸射向慧明面门！
与此同时，其他血斧帮众也嚎叫着冲了上来，与石岩和寨民们战作一团。弩箭依旧不时从林中冷射而出，让人防不胜防。
清风压力大增，两名手持弯刀、招式狠辣的血斧帮小头目缠住了他，这两人都有内劲五品的实力，配合默契，刀光如同泼水般袭来，让他一时难以脱身。
贾文则好整以暇地站在战圈外，摇着折扇，目光扫过战场，最后落在了躲在窝棚里时不时往外扔个毒蒺藜的乌老头身上，嘴角勾起一抹阴笑。他悄悄从袖中摸出一个竹管，对准了乌老头。
就在这混乱之际，谁也没注意到，一直趴在清风脚边，被忽略的来福，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它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双眼开始泛红。
一名血斧帮众企图从侧面偷袭清风，来福猛地人立而起，屁股对准那人，身体剧烈一颤！
“噗轰——！”
一股绝非寻常屁响、更像是淤泥喷射的沉闷声音炸响！一道棕黑色的、粘稠的、散发着比清风“五谷轮回之气”更加浓烈恶臭的流体，如同强弓硬弩般激射而出，精准地糊了那名帮众满头满身！
那帮众猝不及防，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一个踉跄，脸上的粘稠物糊住了眼睛，那无法形容的恶臭瞬间摧毁了他的嗅觉，让他当场弯腰剧烈呕吐起来，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汪汪！”来福得意地叫了两声，甩了甩尾巴，再次瞄准了另一个敌人，腹部又开始鼓胀。
这突如其来、极具视觉和嗅觉冲击力的一幕，让整个战场的节奏都为之停滞了一瞬。
连贾文都愣住了，手中的折扇忘了摇动。
乌老头从窝棚缝隙里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瞪圆了，喃喃道：“我滴个亲娘咧……这狗……是吃什么长大的？！”
清风趁机一剑逼退两名小头目，看着来福的“新技能”，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