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苏宛儿主仆三人,行程明显慢了下来。两位家丁伤势不轻,即便用了清风的金疮药,也需时日恢复。青牛背上除了小石头,偶尔还得驮着体弱的苏宛儿。
清风看着日渐干瘪的钱袋,心里那本账算得噼啪响。多了三张嘴,每日的嚼用都是钱,虽说苏宛儿表示到了京城必有重谢,可远水解不了近渴。
“亏了亏了,这趟保镖生意做得血亏,连定金都没收。”他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唉声叹气。
苏宛儿倒是乖巧,尽量不添麻烦,还主动帮忙照顾小石头,两个孩子相处得颇为融洽。她那两名家丁,伤稍好点便抢着做些生火、探路的杂活,态度恭谨。
如此又行了十余日,距离京城已不足百里。官道上车马明显增多,人流如织,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京畿之地的繁华与紧迫感。
这日晌午,一行人在路边茶棚歇脚,顺便打听一下京城最新的消息。
茶棚里南来北往的客人不少,议论的多是京城趣闻和朝堂动向。清风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与伏魔司或妖魔相关的要紧事,正要收回注意力,旁边一桌几个行商模样的汉子压低的交谈声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永定河那段,最近又不太平了!”
“可不是嘛!我前个儿路过,远远就瞧见河面上飘着股子黑气,吓得我绕了好远的路!”
“说是河神发怒,都淹死好几个下水摸鱼的孩子了……”
“什么河神,我看又是水鬼作祟!官府贴了告示,悬赏能人异士去瞧瞧呢,赏钱这个数!”一个汉子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两?”
“五百两!”
五百两!清风端茶的手微微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他强作镇定,耳朵却竖得更直了。
“五百两?真的假的?那可真是大手笔!”
“千真万确!据说是京里某位贵人的意思,嫌那地方晦气,影响了他家庄子的风水,急着解决呢!”
“啧啧,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永定河?水鬼?五百两?
清风心里的小算盘又开始疯狂运作。距离京城只剩百里,顺路去看看,能解决就顺手赚笔巨款,解决不了也不亏。五百两啊!足够他在京城挥霍……不,是安稳生活好一阵子了!
他不动声色地凑过去,对着那几位行商拱了拱手:“几位兄台请了,方才听闻永定河那边有事,不知具体在哪个地段?”
行商们见是个年轻道士,也没隐瞒,详细说了位置,正在他们前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上,约莫二三十里外的一段河道。
“多谢诸位。”清风道谢后回到自己座位,心里已然有了决定。
休息完毕,再次上路。清风驱使青牛,循着行商指点的方向而行。
苏宛儿有些好奇:“道长,我们不去京城了吗?”
“先去办点小事,顺便……赚点盘缠。”清风含糊道。
苏宛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傍晚时分,一行人抵达了行商所说的那段永定河。此时夕阳西下,余晖将河水染成一片金红,看似平静,但清风敏锐地察觉到,河面上确实笼罩着一层常人难以察觉的淡薄黑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水腥和怨气。
河岸边立着官府的告示牌,上面果然写着悬赏五百两清除河妖的内容,落款是“京兆尹衙门”和一个看不清的私人印章。
“就是这里了。”清风让众人在距离河岸稍远的安全处等候,自己带着来福和大黑走到河边。
来福和大黑都显得有些躁动,尤其是大黑,对着河水龇着牙,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清风运转法力于双眼,仔细看向河面。在他的灵视下,那淡薄黑气之下,河底深处,隐约可见几团扭曲的、充满怨念的魂影在徘徊,其中一团格外凝实,散发着接近五品妖物的气息。
“果然不是普通水鬼,有个领头的。”清风心中了然。这种水鬼通常由溺死之人的怨魂所化,滞留水中,本能地拉人下水作为替身,但能形成如此规模,还有领头者,恐怕另有缘由。
他正琢磨着是直接动手,还是先探查一下根源,身后传来苏宛儿有些惊慌的声音:“道长,好像……好像有人过来了,很多骑马的人!”
清风回头望去,只见官道方向烟尘扬起,一队约莫十余骑,衣着鲜亮、佩刀持弓的劲装骑士,簇拥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正朝河边疾驰而来。看那架势,非富即贵。
那队人马在距离清风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下。马车帘掀开,一名穿着锦袍、面色倨傲、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跳下车,目光扫过清风这一行奇特的组合,尤其在青牛和大黑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清风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你们是什么人?在此作甚?”管家语气居高临下。
清风皱了皱眉,不喜欢对方的态度,但还是依着规矩打了个稽首:“贫道清风,云游至此,见此地怨气积聚,特来查看。”
“道士?”管家挑了挑眉,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稍缓,“你可有把握解决这河里的东西?若是能成,赏钱少不了你的。”
清风还没回答,那管家又补充道:“不过,我家主人请的高人也快到了,你若没本事,就速速离开,免得碍事。”
这话听着就刺耳了。清风心里哼了一声,看来这伙人就是那悬赏的“贵人”了。请了别人还想赶我走?
他正要说话,官道另一端又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只见一个穿着杏黄道袍、手持拂尘、留着三缕长须、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在一名小童的陪伴下,缓步而来。老道士步伐从容,气息……嗯,在清风看来,有点虚浮,似乎用了什么法子掩饰了真实修为,看起来也就内劲四品左右,但架子端得很足。
“可是张真人到了?”那管家见到老道,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撇下清风,快步迎了上去,“真人一路辛苦!我家老爷已等候多时了!”
那张真人微微颔首,捋着长须,目光淡然地扫过河面,又瞥了清风一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区区水魅作祟,何足挂齿。待贫道开坛作法,请下天兵天将,必叫其灰飞烟灭。”张真人声音洪亮,透着自信。
管家闻言更是欢喜,连忙指挥下人从马车上搬下香案、法器等物,就在河边忙碌地布置起来,完全把清风晾在了一边。
清风乐得清闲,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热闹。他倒想看看这位“张真人”有什么手段。
苏宛儿和两个家丁有些不安地站在清风身后。小石头则好奇地看着那张真人摆弄法器。来福和大黑则警惕地盯着河面和张真人那边。
很快,法坛布置妥当。张真人手持桃木剑,脚踏七星步,口中念念有词,拂尘挥舞间,倒也颇有几分卖相。他点燃符箓,抛向空中,又让小童摇动铃铛,洒下符水。
然而,河面除了因他这番动静泛起些许涟漪,那黑气并无明显变化,河底的水鬼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张真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咒语念得更急,舞剑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河中心猛地炸开一团巨大的水花!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出,带起漫天水浪,直扑岸上的张真人!
那是一只体型庞大、周身缠绕着漆黑水草、面目模糊扭曲的水鬼!它伸出由河水凝聚成的利爪,散发着浓郁的怨气和五品妖物的威压,速度快得惊人!
张真人吓得“哎呀”一声,手中桃木剑差点掉落,慌忙后退,脚下踉跄,哪还有刚才的仙风道骨?
他带来的小童更是尖叫一声,丢下铃铛就跑。
那管家和骑士们也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水鬼发出凄厉的尖啸,眼看就要扑到张真人身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旁观的清风动了。
他甚至没有用符箓,只是并指如剑,体内磅礴的六品内力混合着乙木生气,隔空一点!
“定!”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笼罩住那扑来的水鬼!水鬼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动作变得极其缓慢,周身的怨气都波动起来!
清风这一手“青藤点穴手”隔空施展,蕴含的乙木生机对水鬼这类阴邪之物有着天然的克制,效果出奇的好!
紧接着,他对身边低吼的大黑下令:“大黑,把它弄回来!”
大黑早已按捺不住,闻言如同黑色闪电般射出,一口咬住那被暂时定住的水鬼的一条“手臂”(实质是凝聚的水流),猛地向后一甩!
砰!
水鬼被硬生生从河面上拽了下来,重重摔在岸边的泥地上!它挣扎着想要化水遁走,但清风早已一步踏前,脚踩禹步,一股浑厚的内力镇入地面,暂时扰乱了周围的水汽。
同时,他手中出现一张强化版的破邪符,毫不犹豫地拍在水鬼的额心!
“敕!”
金光爆闪!水鬼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哀嚎,身体在破邪之力下迅速消融,最终化作一团黑气,被河风吹散。
从水鬼暴起,到被清风定住、大黑拖回、符箓净化,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两三息时间,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现场一片死寂。
那张真人瘫坐在地,道冠歪斜,满脸惊骇。管家和骑士们目瞪口呆,看着清风的眼神如同见鬼。苏宛儿主仆则是又惊又喜。
清风拍了拍手,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目光转向那瘫软的张真人和脸色变幻不定的管家,淡淡一笑:
“看来,这位真人请的天兵天将,路上堵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