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星槎在粘稠的混沌气流中缓慢穿行,速度不足全盛时期的十一。船体表面的裂痕依旧狰狞,噬星引擎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勉力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
船舱核心,秦枫盘膝而坐,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如同凡俗久病之人。他的修为,赫然已从元婴初期巅峰,跌落至金丹九重,甚至比最初凝聚混沌金丹时还要虚浮不稳。混沌元婴黯淡无光,布满细密裂纹,缩在丹田深处,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散。五枚龙符的虚影也淡薄得几乎看不见,唯有新融入的造化玉碟碎片,在眉心识海散发着微弱的、带着“万物归寂”意境的清冷光辉。
代价是惨重的。
强行引动归寂之力与因果混沌进行终极演化,几乎榨干了他的一切底蕴,更是伤及了道基根本。若非他凝聚的是万古罕见的混沌元婴,本质极高,恐怕早已在那场疯狂的爆炸中形神俱灭。
然而,秦枫的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勘破迷雾后的澄澈。
修为跌落,可以重修。
道基受损,可以弥补。
但只要那缕打破宿命的希望之火未曾熄灭,一切便都值得。
他内视己身,仔细体悟着此番“破而后立”带来的变化。
混沌元婴虽然重创缩小,但其核心处那一点混沌原点,却仿佛经过千锤百炼,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凝实。原本只是模糊概念的“混沌归墟”与“混沌开天”两种状态,此刻隐隐有了更清晰的轮廓。那新开辟出的、通往未知未来的命运主干道,虽然依旧细微,却如同一根坚韧的锚线,牢牢扎根于他的存在本源,让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时刻被那些悲剧的未来画面所困扰。
这是一种本质上的蜕变,远超单纯的力量提升。
“你感觉如何?”姬月端着一碗以自身月华之力混合混沌清露熬制的药羹走来,眼中满是化不开的忧色。秦枫修为跌落的景象,让她心惊肉跳。
“无妨。”秦枫接过药羹,微微一笑,笑容虽虚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番跌境,未必全是坏事。”
他轻啜一口药羹,温润的力量流淌入四肢百骸,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金丹。
“我之前修为提升过快,尤其是借助龙符之力,虽战力强横,但对混沌本源的理解,终究欠缺了几分水磨工夫的沉淀。如今修为跌落,正好可以摒弃外力影响,从头开始,重新梳理、夯实我的混沌大道。”
他看向姬月,眼神认真:“相信我,待我重修回元婴之境时,实力绝非之前可比。”
姬月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自信,心中的担忧稍稍缓解,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接下来的日子,秦枫进入了漫长的闭关重修阶段。
他不再急于提升修为,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对混沌大道的感悟之中。以那点更加纯粹的混沌原点为核心,以五枚龙符的法则烙印为参照,尤其是结合新得的造化玉碟碎片中关于“万物归寂”的终极法则,开始重新构筑自身的道基。
他不再将混沌简单地视为吞噬与演化,而是开始深入理解其“无”与“有”、“始”与“终”的对立统一。
他观想混沌未开之时的“无”,体会那种蕴含无限可能的寂静;
他模拟开天辟地之时的“有”,感悟那演化万物的磅礴生机;
他引动一丝归寂之力,体察万物走向终结的必然与苍凉;
他再以混沌意志强行扭转,于终结中寻觅新生的契机……
种种感悟,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他干涸的道基,重新凝聚、锤炼着他的混沌金丹。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远比第一次凝聚金丹时要复杂深奥无数倍。他的修为进展极其缓慢,数月过去,也仅仅从金丹九重初期提升到了中期,但其混沌金丹的色泽却愈发深邃内敛,表面开始自然浮现出细微的、仿佛蕴含宇宙生灭道理的混沌纹路。
同时,他对造化玉碟碎片的初步炼化也有了进展。这“万物归寂”之篇,并非单纯的毁灭术法,而是一种直指宇宙终极规则的“道理”。理解它,并非为了毁灭,而是为了明悟“存在”的珍贵,以及……在绝对的“终结”面前,那由“混沌”所代表的、唯一的“变数”!
这与他打破命运枷锁的举动,隐隐暗合。
这一日,秦枫正在静修,忽然心有所感,睁开了双眼。
他摊开手掌,心念微动。
掌心之上,一缕灰蒙蒙的混沌之气浮现。这缕气息看似与以往无异,但若仔细感知,便能发现其内部结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它不再仅仅是吞噬与演化,而是在缓慢地、自发地进行着“诞生——成长——鼎盛——衰败——寂灭——重归混沌”的微小循环!
虽然这循环极其微弱,范围仅限于他掌心方寸之间,且对他的神魂消耗巨大,但这意味着,他对混沌的掌控,已经初步触及到了“创造”与“终结”的领域!不再是被动地吞噬外界能量,而是开始主动地、在微观层面模拟、影响甚至小范围地定义“存在”与“消亡”的规则!
这便是他跌境重修,结合造化玉碟感悟后,带来的最本质的提升!
“混沌初解……”秦枫看着掌心那缕自行循环的混沌之气,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芒。
他有一种预感,当他将这种“混沌循环”彻底稳固,并扩展到更大范围时,便是他重归元婴之日!而且,将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真正执掌了部分混沌权柄的——混沌元婴!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外界情况的姬月,发出了警示:
“秦枫,有情况!”
秦枫收敛气息,来到舷窗前。只见在混沌星槎斜前方的远处,一片相对平静的混沌气流中,赫然漂浮着一具……残破不堪的巨型骸骨!
那骸骨形状怪异,似鱼非鱼,似鸟非鸟,骨架呈现出一种暗金色的金属光泽,即便已经死去不知多少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其体积庞大无比,堪比一颗小型星辰!
而在那骸骨的头颅位置,一个巨大的、仿佛被某种恐怖力量强行轰穿的空洞,显得格外刺眼。
“这是……‘巡天古鲲’的遗骸?!”姬月辨认出来,倒吸一口凉气,“传说这种混沌生物生于源海,以吞噬破碎法则为生,其骸骨万古不腐,是炼制顶级法宝的至宝!看其威压,生前至少是化神境界的存在!”
化神境的混沌古兽遗骸!
秦枫目光一凝,这无疑是一笔惊人的财富。但他更在意的是,是什么东西,能如此干净利落地击杀一头化神境的巡天古鲲?
他的混沌感应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具骸骨,尤其是在那头颅的伤口处仔细探查。
片刻之后,他脸色微变。
在那伤口边缘,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隐晦、却无比纯粹的……“终结”意味!与造化玉碟碎片中记载的“万物归寂”法则,同出一源,但更加霸道,更加绝对!
仿佛攻击者并非以蛮力击杀,而是直接……“定义”了这头古鲲的“终结”!
能做到这一点的……
秦枫与姬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
在这混沌源海深处,除了那可能存在陷阱的“归墟之眼”,恐怕就只有……
那个他们一直在寻找,也一直在躲避的——
噬天老祖本身,或者其最核心的爪牙!